而且,这几位姑娘身边就连个伺候的下人都不带,家人也不在,全都孤家寡人的。
如今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堆儿,说着悄悄话。
见到静初前来,全都放肆地上下打量她,然后相互交换着不一样的眼神。
令静初没想到的是,楚一依竟然也在这群少女中间。讶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与身边几位少女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几人“嗤嗤”地笑,望向静初的眸光里多了些许鄙夷与不怀好意。
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
吏部尚书林大人府上的林洛冰也在这群环肥燕瘦的少女中间,一见到静初,立即迎上前来,冲着她亲亲热热地示好。
“没想到世子夫人竟然也一同前往,真是惊喜,还请您多多关照。”
静初受林夫人邀请,去过两次林府,与林洛冰也算是相识。
笑道:“跟着去凑个热闹而已,你就自己吗?”
林洛冰压低了声音:“皇上突然派人到府上传口谕,让我一同跟着去打猎。
我哪里见识过这世面,心里特别忐忑。见到你,便有了主心骨。”
静初望一眼那十几位千娇百媚的随行少女,突然就想起,那日在太后娘娘的慈安宫,为沈慕舟展示的那些秀女画像。
或者波澜壮阔,或者如捧心西施,可不就是她们。
心里立即就明白过来,皇帝莫非是顺带着,给沈慕舟和太子重新挑选皇妃?
以往选秀,着重看家世与品行相貌,皇帝却要在数九寒天里带着这些娇滴滴的姑娘们去骑马打猎,让她们吃苦受累,接受磨炼。
更着重考察她们的韧性与意志力吧?
人员到齐,立即浩浩荡荡地出发。经过一路颠簸,半下午的时候,抵达猎场,已经人困马乏。
而且天公不作美,天上竟然纷纷扬扬地飘起鹅毛大雪来。
大家前往行宫安营扎寨。
厨子早已支起锅灶,等着猎物下锅,大显身手给皇帝烹饪野味佳肴。
池宴清责无旁贷,要先去打一点猎物。
静初还是第一次来猎苑打猎,满怀新鲜,一扫疲态,跟着池宴清沈慕舟一同打马直奔猎场。
大雪簌簌,天地苍茫。落在又深又厚的枯草之上,沙沙作响,如春蚕咀嚼桑叶,静谧中带着喧嚣。
金雕在头顶盘旋,三人策马狂奔,马蹄溅起一地碎琼,说不出的畅快。
这几日里因为银锁之事,在心底盘旋不去的郁闷便瞬间烟消云散。
池宴清手把手教静初挽起长弓,弓开如满月,弦惊万里风,箭去如流星,几乎箭无虚发。
沈慕舟竟然也精通骑射之术,丝毫不逊色于池宴清。
二人你来我往,恣意而又潇洒,英姿勃发,酣畅淋漓。
少年儿郎当如是,快意恩仇,剑啸长空,而不是因为自己,困顿于朝堂之上的蝇营狗苟吧?
冬天的黄昏,也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便直接跳跃过去了。
黑沉的夜,亮白的雪。
三人满载而归。
行宫里,厨子已经升起火,支起锅,烧开了米。
侍卫将猎物上面的箭拔下来,在雪地里擦了擦血迹,归还给静初。
就着火光,静初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箭头上。
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好像是谁的名字。
她的心里一动,又查看另外几只箭羽,也全都如此。
她的呼吸顿时都急促起来,立即迫不及待地跑去池宴清身边。
他正与沈慕舟说话,向着他打趣即将选秀之事。
静初拿着手里的箭叫他:“池宴清!”
“怎么了?这么一本正经的。”
静初将手里的箭递给他:“这箭上为什么都有刻字啊?”
池宴清只瞄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你说这个啊。这叫物勒工名。”
静初一头雾水:“什么叫物勒工名?”
池宴清解释道:“长安的兵器铸造,全部是物勒工名,也就是说,工匠要在铸造的刀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假如兵器在士兵使用过程中,出现断裂等品质问题,兵部会追究到具体的工匠身上。
所以薛链打着填补损耗的名义,利用空白票,少报瞒报,在一定数目之内,工部官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就是说,凡是工部铸造的兵器,上面全都有刻字?”
池宴清点头:“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静初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我前两日见过几支箭,上面就全都有刻字铭文。”
“你说的是锦衣卫的兵器吧?朝廷派发给锦衣卫,还有军队,以及地方上的兵器上面刻字都是有区别的。”
“那上面的刻字被刻意磨平了,只有残留的几道笔画。”
池宴清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立即警觉起来:“是一支箭,还是所有的都有?”
“所有的都有。”
“你在哪儿见到的?”
静初将镇远镖局之事,还有大掌柜的话,与池宴清说了。
池宴清一把握住静初的肩膀,兴奋得眸子里都有了亮光。
“你在怀疑那箭是工部铸造的?”
静初不敢确定:“我觉得有这种可能。所以秦长寂才会特意拿给我看。”
沈慕舟蹙眉:“这镇远镖局是什么来头,竟然能与兵部相勾结?”
静初将她所了解的情况与二人说了。
二人对视一眼,沈慕舟道:“我觉得此事不容小觑,这个镇远镖局必有问题。”
池宴清也激动道:“薛链自杀,这些兵器的去处就成了谜,我已经调查了好几日,都没有什么进展。我夫人真是我的福星啊。”
若非沈慕舟在一旁碍事,高低得上前搂着白静初狠狠地表示表示。
沈慕舟正色道:“这镇远镖局行事倒也谨慎,懂得将上面的字迹尽数磨去。
他们又派人跟踪你的人,是不是已经起了疑心?接下来必有行动。”
池宴清也反应过来:“最近几日我一直都在严查此案,今日跟随皇上前来打猎,岂不正好给了对方藏匿转移的机会?”
沈慕舟沉吟道:“假如前两日对方已然开始行动,此时我们就已经迟了一步。
假如是趁着我们离京,对方方才转移藏匿,如今一场大雪,岂不遮盖所有行踪?”
池宴清顿时便有些心焦:“无论如何,我都应该现在就回去,以免错失良机。”
静初点头:“我与你一起。”
“不,”沈慕舟道:“让池宴清一人走,而且还要静悄地走,不要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