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从林间翻涌而来，比先前浓重数倍。石台上的青石已被染成墨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叶混着铁锈的气息。颜洛汐将小灵往怀里紧了紧，指尖触到孩子颈侧的皮肤——滚烫未退，但脉搏不再紊乱。
她抬眼望向远处，那鼓声已与某种低哨合鸣，像是风穿过枯骨的缝隙。几只黑翅毒蛾扑在符光边缘，翅膀摩擦出细碎声响，随即被残余的清息之力焚为灰烬。
“撑不住了。”神秘少女靠在石柱边，声音微弱。她右手掌心裂开一道口子，血丝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蜿蜒成一条暗红细线。那线刚触及苔藓，便发出轻微嗤响，腾起一缕白烟。
颜洛汐没有回头，只低声问：“还能感知蛊网吗？”
女子摇头，“禁制压得我连血引都续不上。它们……不是在攻击我们，是在唤醒什么。”
话音落下，整片密林忽然静了一瞬。连鼓声也停了。
紧接着，西北方向传来一声闷震，仿佛地底有巨物翻身。黑雾骤然聚拢，化作一道旋转的柱体，直冲树冠顶端。雾中浮现出模糊的人形轮廓，四肢扭曲，头颅歪斜，像被强行拼接而成。
林沉抽出长刀，挡在石台前方。“主上，不能再等了！”
徐昭蹲在地上，用匕首划出简易地图，眉头紧锁。“刚才那阵波动，和系统标记的能量源位置吻合。不是巧合。”
颜洛汐闭了闭眼，唤出系统界面。暖阳玉的护盾值只剩两成，时空回溯仍在冷却，物品具现仅剩一次低级额度。她调出残留的能量图谱，将方才地动的时间点标注上去，又回放三次心灵洞察捕捉到的小灵经脉异动。
数据重叠的瞬间，她瞳孔微缩。
“毒素在共振。”她睁开眼，声音冷静，“每一次鼓声响起，小灵体内就有能量被抽离，再反馈回去。这不是单纯的下毒，是远程操控的节点之一。”
徐昭抬头，“您的意思是，他是‘钥匙’？”
“不。”她摇头，“他是‘镜子’。真正的枢纽藏在那边。”她指向西北，“我们在石台看到的一切，都是投影。雾、虫、幻影，全由那个中心驱动。”
林沉皱眉：“可我们连路都走不出去，怎么找源头？”
“不需要走出去。”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空白符纸，放在掌心。这是系统最后能提供的基础材料，只能承载一次简单信息记录。
她咬破食指，在符纸上画下三道竖线、两道横折，构成一个类似古篆又非文字的符号。这是根据能量图谱逆推出来的频率编码，代表邪蛊中枢最稳定的运行节奏。
符纸泛起微光，轻轻颤动了一下。
“有了。”她将符纸贴于额前，闭目凝神。短短三秒后睁眼，眸色加深。“它在回应。这符纸成了诱饵，正在接收反向信号。”
徐昭立刻会意，“您是想用它定位？”
“对。”她将符纸折成三角，嵌入石缝中固定，“它会像鱼漂一样，随能量潮汐起伏。只要盯着它的震动频率，就能判断中枢是否运转正常——若我们靠近，它的反应会更强。”
林沉握紧刀柄，“那现在就出发？”
“不行。”她看向神秘少女，“她状态太差，贸然移动只会拖累全队。而且小灵不能离我太远，一旦脱离共振范围，可能引发反噬。”
徐昭沉吟片刻，“不如分两路。一路留守石台，维持现有防线；另一路轻装突进，探查百丈内可疑区域。”
颜洛汐点头，“我带队去查枢纽。林沉带十人随行，徐昭留下守小灵和少女。若有异动，燃信号弹。”
“您亲自去？”林沉急道，“太险了！”
“正因为是我，才必须去。”她将小灵交给徐昭，动作轻缓却果断，“只有我能读取系统反馈，也只有我能用心灵洞察确认目标真实性。你们的任务是掩护我接近，而不是替我去死。”
她说完，从系统空间取出一枚丹药吞下。那是最后一颗凝神丹，入口即化，一股清凉顺喉而下，暂时压住了连日疲惫带来的眩晕。
神秘少女忽然伸手，拦住她手腕。“别信……完全静止的地方。”
颜洛汐顿住。
“我在族中听过传说。”她喘着气，“真正的蛊巢核心，反而无声无光。越热闹的，越假。”
颜洛汐看着她苍白的脸，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她转身走向石台边缘，脚步坚定。林沉迅速召集人手，每人分发一枚解毒丸含于舌下，又以布巾裹住口鼻，防止吸入毒雾。
临行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小灵。
孩子安静地躺在徐昭臂弯里，脸颊依旧泛红，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唇角的青紫没有扩散，甚至略有褪色。她心中稍安。
一行人沿西北方向推进，每五步便停下观察符纸反应。起初毫无动静，直到走出三十丈，符纸突然轻微抖动，像是被风吹动。
又前行二十步，抖动频率加快。
“有变化。”林沉低声道。
颜洛汐抬手示意队伍散开警戒，自己蹲下身，将符纸平放于一块干燥岩面。它开始规律性震颤，每十二息一次，与鼓声节奏完全一致。
“就是这个方向。”她站起身，目光穿透黑雾，“继续往前，保持距离。”
地面愈发湿滑，藤蔓交错如网。他们踩着腐木前进，尽量避开裸露的树根。一只毒蛛从上方垂落，还未落地，就被林沉一箭射穿。
走了约莫半刻钟，前方出现一片塌陷的洼地，四周环绕着断裂的石柱，中央立着一座半埋于土中的青铜鼎。鼎身斑驳，三条腿断裂，表面覆盖厚厚青苔。
符纸在此处剧烈震动，几乎要从石面上跳起。
“这里不对。”林沉环顾四周，“太整齐了。像是故意摆出来让人发现的。”
颜洛汐没说话，启动心灵洞察。
视野中，空气泛起细微波纹，如同水底倒影。她捕捉到一丝异常——鼎的位置虽显眼，但周围能量流却是向外扩散的，像是在刻意引导视线。
真正的核心，应该吸收能量，而非释放。
她收回能力，脑中一阵刺痛，却仍强撑着分析。
“这是个幌子。”她低声说，“用来吸引探查者注意力。中枢不在这里。”
林沉皱眉：“那在哪？”
她抬头，望向不远处一座倾斜的石屋残骸。屋顶坍塌大半，墙体爬满藤蔓，毫不起眼。最关键的是，那里没有任何声息，连毒虫都不曾靠近。
“去那边。”她指向石屋。
队伍谨慎靠近。刚踏入门槛，符纸猛然一颤，随即彻底静止。
颜洛汐心头一跳。
静止……是因为信号太强，超出了感应阈值？
她屏住呼吸，迈步走入废墟内部。
地上积着厚厚落叶，角落堆着破碎陶片。一面墙后有个凹洞，像是曾经供奉过什么东西。她走近查看，发现洞底刻着半个符号——与她画在符纸上的极为相似。
她伸手抚过刻痕，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震感，像是地下有东西脉动。
“找到了。”她回头，声音压得很低，“枢纽就在这下面。”
林沉立即上前，用刀撬动地面石板。刚撬开一条缝，一股阴冷气息喷涌而出，带着腥甜味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留守队员狂奔而来，脸上满是惊惶。
“主上！徐先生让您立刻回去！”他气喘吁吁，“小少爷醒了，一直在喊您——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