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在她掌心滚烫，余温未散。颜洛汐没有收回手，而是将它贴在石壁上，感受着那股微弱却持续的震颤。小灵靠在她身侧，呼吸轻浅，睫毛微微抖动。
“她没骗我们。”孩子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她说……她师父的骨灰被炼成了引魂蛊，他们用那个控制她说话的时机。”
颜洛汐眼神一凝。她缓缓收起铜铃，指尖擦过铃身刻纹，动作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背靠岩壁，闭目片刻，识海中系统界面悄然浮现。
【检测到精神波残留，频率稳定，来源指向前方石门内部】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那道藤蔓缠绕的缝隙上。绿光已经熄灭，可空气里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味，混着腐血的气息，比刚才更清晰了些。
她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原地待命，然后向前走了两步，从袖中取出那片枯叶，轻轻放在门前的石阶上。铜铃并列其旁，位置与方才一模一样。
接着，她抬起手指，以相同的节奏，在铃身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很轻，却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开来。几息之后，藤蔓微微晃动，裂开一道缝隙。少女的身影再次出现，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左臂上的虫状物已缩成一圈暗痕，但她的眼神不再完全封闭。
“你回来了。”她说，语气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确认。
“你说庙里的香不能信。”颜洛汐没有寒暄，直接切入，“那你现在闻到的是祭杀之香？”
少女呼吸一顿，随即点头：“腐血混檀灰，是‘血引阵’燃的香。他们会换掉日常供奉的香料，让人不知不觉吸入蛊气。”
颜洛汐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蜡封的小丸，递过去：“这是能固定气味的东西，带上它，下次见面时我们可以凭这个分辨真假。”
少女迟疑了一瞬，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药丸的刹那，她眼底闪过一丝波动，像是某种长久压抑的情绪被轻轻撬动。
“你们想做什么？”她问。
“破局。”颜洛汐看着她，“你说阴冥阁回来了，他们在龟兹旧庙地下三层养心蛊，操控整个势力。如果我们不阻止，更多人会被控制，包括你。”
少女沉默片刻，喉头滚动了一下：“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毁掉心蛊核心……但有个条件。”
“说。”
“帮我取回‘青鸾骨匣’。”她的声音低下去，几乎像耳语，“它藏在旧庙东殿地宫第三重锁穴，里面有我师父的残魂。我不允许任何人碰它，更不允许它落入他们手中。”
颜洛汐没有立刻答应。她盯着少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只借匣中之力破局，事成之后立即归还。你可以信我。”
少女摇头：“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你们进不去。那扇门要用活人血才能开启，而且每夜子时，巡守换岗的间隙才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行动。”
“我知道。”颜洛汐平静道，“我会准备妥当。”
少女深深看了她一眼，似在衡量她话里的分量。就在这时，小灵忽然拉了拉母亲的衣袖。
“娘……她在害怕。”孩子小声说，“她说……如果这次再失败，他们就会把她也炼进蛊炉。”
颜洛汐心头一沉。她转向少女：“你体内那只蛊虫，是不是每次开口说关键信息都会反噬？”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左手，那条虫状物又开始缓缓蠕动，皮肤下泛起青黑纹路。她咬住牙关，额角渗出冷汗。
“我能帮你压制一次。”颜洛汐迅速说道，“但必须是你主动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少女喘了口气，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她低声开口：“东殿地宫入口在偏殿佛像背后，机关由三盏长明灯控制。子时第一盏灯灭，第二盏亮起时，门会开七息时间。血要滴在莲花座凹槽里，才能激活通道。”
“然后呢？”
“走下去有三道锁穴。前两道是幻阵，第三道才是真正的门。只有带着我师父的气息——比如这枚铜铃——才能通过最后一关。”
颜洛汐记下每一个细节。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素布，将铜铃和枯叶仔细包好，放入贴身暗袋。
“我们会去。”她说，“你也保重。”
少女点点头，正要退回门内，忽又停下：“别带太多人。他们能在香里下蛊，也能在水里、食物里动手脚。哪怕一个随从中毒，整条路线都会暴露。”
说完，她转身消失在门后。藤蔓重新合拢，绿光彻底熄灭。
颜洛汐站在原地，没有立即回头。她能感觉到小灵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轻微发抖。
“你还感知得到她吗？”她低声问。
孩子闭眼片刻，点头：“她在哭……但她也在等我们。”
颜洛汐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队伍。猎户迎上来，脸上写满焦急：“小姐，刚才那丫头说了什么？咱们到底走不走？”
“原地休整。”她说，“所有人不准进食饮水，也不准靠近任何燃烧的香火。我会安排轮值，保持警戒。”
独臂老者皱眉：“你是打算夜里行动？”
“子时。”她答，“我去东殿地宫取一件东西，回来后再决定下一步。”
灰袍道士神色凝重：“那地方邪气重，怕是有埋伏。”
“我知道。”颜洛汐望向通道尽头，“但我们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个少女给的机会。她不怕死，怕的是辜负师父最后一点执念。这种人，不会设陷阱。”
她走到角落坐下，将小灵抱在怀里。孩子靠在她肩头，眼皮沉重，却仍努力睁着眼。
“睡一会儿。”她轻声说，“等我叫你再醒。”
小灵点点头，慢慢闭上眼睛。颜洛汐一手环着他，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短刃上，目光始终盯着那道石门的方向。
时间一点点过去。通道内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掠过岩缝。她闭目养神，脑中反复推演少女所说的所有细节：灯灭灯亮的节奏、血启机关的位置、三道锁穴的顺序……
突然，小灵的身体轻轻一颤。
颜洛汐立刻睁开眼。孩子没有醒，但眉头紧锁，像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她俯身靠近，听见他梦呓般的声音：“……门开了……可是里面没人……只有一口棺材……棺材在动……”
颜洛汐瞳孔微缩。她刚要追问，远处石门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震动。
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敲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