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键盘声突然停了。
郑雅婷抱着显示器冲进来时，发梢还滴着刚才跑过走廊时溅到的雨水，鼻尖红得像颗小番茄：“杰哥！服务器通了！”她的手指几乎戳到屏幕上，“工信部的解封通知刚到后台，现在用户已经能正常登录了！”
周文翰手里的文件“哗啦”一声撒了一地。
这个向来冷静的技术主管突然扑到郑雅婷身后，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推：“真的吗？缓存清空了吗？用户数据……”
“数据完整！”苏晓晴从财务室探出头，眼眶还带着刚才为工资发愁的红晕，“刚才试着登录了几个测试账号，商品页、购物车都没问题！”她举起手机晃了晃，“用户群已经炸锅了，有人说‘以为要换购物网站了，结果拼多多活过来了’！”
李萌悦突然笑出了声，她抱着怀里的账本原地转了个圈，发尾扫过打印机：“那工资……”
“发！”沈杰合上笔记本，指节在桌面敲了两下。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访问量，心跳比刚才网站Ip被查封时还快——前世网站被封那天，他在网吧蹲了三天，看着流量从百万跌到零，连个申诉的渠道都找不到。
此刻看着数字从1万、5万、10万往上蹿，喉咙突然发紧。
周文翰弯腰捡文件时，额头的碎发沾着汗水：“杰哥，我这就去财务——”
“等等。”沈杰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扫过办公室里挂着的“同舟”二字横幅。
那是去年发不出工资时，大家凑钱买的红绸子，陈景明用毛笔写的。
“基层员工全额发放，管理层拿七成。”他声音放轻，“我那份分红，分一半给客服组。”他想起凌晨三点还在回复用户疑问的小姑娘，眼睛熬得像两颗红樱桃，“他们昨晚没合眼。”
“明白！”周文翰抓了抓头发，转身时差点撞翻苏晓晴的马克杯。
杯子里的茉莉花茶泼在地板上，混着雨水的潮气，飘起淡淡的清香。
姜雅琴站在窗边，指尖摩挲着老式手机的外壳。
屏幕上是姑姑新发来的消息：“温老说，要见的人在学校等你。”她转头看向沈杰，对方正低头核对解封后的用户投诉数据，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这个总说“我能扛”的男人，此刻耳尖还留着刚才听她讲姑姑消息时的淡淡红晕。
“沈杰。”她轻声喊道。
沈杰抬头，目光刚触到她的，手机就响了。是胡育贤校长的号码。
“小沈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轻快，“你现在方便来趟校长办公室吗？王书记……有点事想找你聊聊。”
沈杰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想起技术部凌晨发来的Ip追踪报告——封站指令里那个反复跳转的服务器地址，最终定位到王德洋侄子名下的科技公司。
王书记，是王德洋的亲哥哥。
“我马上到。”他按下挂断键，抬头正对上姜雅琴询问的眼神。
她没说话，只是把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来，抖了抖上面的褶皱。
济州大学的林荫道被雨水洗得发亮。
沈杰和姜雅琴并肩走着，鞋跟踩过水洼时发出“啪嗒”声。
路过二教楼时，几个抱着课本的学生认出他，小声喊“沈学长”，他笑着点头，掌心却沁出薄汗。
校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沈杰推开门的瞬间，就闻到了浓得呛人的烟味。
胡育贤校长站在窗边，手里的茶杯冒着热气；魏启智副校长背对着门，正给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续茶——那男人发际线后移，西装熨得笔挺，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闪着冷光。
“小沈，这是市教育局的王书记。”胡育贤搓了搓手，笑得比平时更殷勤，“王书记听说你是咱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特意来……”
“沈同学。”王书记打断他，放下茶杯时瓷底磕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目光扫过沈杰胸前的校徽，又落在姜雅琴身上，“能不能单独聊两句？”
姜雅琴正要退出去，沈杰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前世被王家人坑到破产时，他也是这样孤身赴会。
这一世，他不想再留任何破绽。
“王书记有话直说吧。”沈杰在对面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王书记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两下。
窗外的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衬衫：“我弟弟德洋，最近可能……和你们公司有点小误会。”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名片，推过茶几，“年轻人创业不容易，有些事……没必要闹得太僵。”
沈杰盯着那张烫金名片，喉咙里像塞了块冰。
前世王德洋找人黑了拼多多服务器后，也是这样带着“和解”的面具，用半威胁半哄骗的语气，让他签了那份把核心技术拱手让人的协议。
此刻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撞得肋骨生疼。
“误会？”他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平稳，“王书记知道我们网站被封了多少小时吗？用户流失率涨了37%，合作商家解约函收了21封。”他想起凌晨三点财务发的损失报告，数字在眼前晃动，“这些，也算误会？”
王书记的脸色沉了沉。他刚要开口，办公室的门“砰”地被推开。
穿香云纱旗袍的女人站在门口，发间的珍珠簪子闪着柔和的光。
她扫了眼屋里的人，目光最后落在王书记的翡翠戒指上：“德盛啊，我在走廊就听见你说‘误会’。”她轻笑一声，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当年你爸在党校给我当学员时，可没教过你这么说话。”
“姜……姜映瑶？”王书记猛地站起来，西装扣子崩开一颗。
姜雅琴眼睛亮了。她拽了拽沈杰的袖子，小声说：“这是我姑姑。”
姜映瑶在沈杰身边坐下，指尖敲了敲茶几上的名片：“我侄子的公司被黑，损失得按市场价赔偿。”她抬眼，目光像把刀，“百八十亿不多吧？”
王书记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胡育贤校长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魏启智副校长僵在原地，手还保持着续茶的姿势。
“姜女士这是……”
“不然。”姜映瑶打断他，从包里摸出手机划开，“让你爸和我爸聊聊？”她晃了晃屏幕，上面是两位老人在钓鱼台国宾馆的合影，“上个月他们还说，要把当年的老账本翻出来对对。”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的叫声。
王书记的喉结动了动，翡翠戒指在他手指上转了三圈。
最终他扯了扯西装下摆，笑得比哭还难看：“姜女士真会开玩笑……”
“我不开玩笑。”姜映瑶站起来，整理旗袍袖口，“沈杰，损失算清楚了告诉我。”她经过王书记身边时顿了顿，“对了，你弟弟那公司，该查查税务了。”
门“咔嗒”一声关上后，沈杰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他摸出手机，财务刚发来新消息：“初步统计，封站损失五亿零一块。”他盯着数字，突然笑了——前世王德洋坑走他五个亿时，合同里正好写着“零一块”的尾款。
王书记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五亿？沈同学，你这是敲诈！”
沈杰抬头，窗外的阳光正穿过玻璃，在姜雅琴的老式手机上投下光斑。
那手机屏幕亮着，是姑姑最新的消息：“苍蝇的窝，要连根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