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官员举着补时牌站在边线，鲜红的“5”字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李阳一把扯开还在互相撞肩的艾瑞克和林宇轩，队长袖标的红色在汗湿的胳膊上绷得笔直：“回位置！五分钟，别他妈松懈！”他的吼声裹着热风砸过去，刚才头球破门时的狠劲还没散，此刻眼神里只剩警惕。
纪风拖着伤腿往中场退，右大腿的疼随着跑动抽紧，像根被拉到极致的弦。他看见李阳已经在后腰位置站定，本该踢后卫的队长此刻像道移动的屏障，正挥手调整防线：“周洋靠左，跟紧他们的边锋！艾瑞克，你收回来协防，别给他们边路起球的机会！”
场边的张军把西装外套扔在替补席，露出里面印着队徽的训练衫。他攥着战术板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叩着挡板的节奏越来越快：“纪风，看住他们的8号！松本肯定要往前压！”
助理教练老王扒着替补席栏杆，嗓子早喊哑了：“注意短传！他们爱打肋部空档！”
队医蹲在边线，手里的冰袋攥得发潮。刚才纪风被踹到时，他冲进场的速度比谁都快，此刻却只能盯着场上，指节捏得发白——要是再有人受伤，替补席上能换的人已经不多了。
场边的转播记者们挤在护栏后，相机快门声连成一片。央视的摄像大哥把镜头死死锁在李阳身上，导播在耳机里吼：“给张军特写！抓他表情！”凤凰体育的文字记者手指在键盘上飞，屏幕上“补时五分钟 中国队2-1领先”的标题后面，光标还在疯狂跳动。
国内直播间的弹幕突然慢了半拍，刚才刷屏的“牛逼”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稳住”。贺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刻意的冷静：“日本队肯定要全员压上，这时候最忌讳急功近利，李阳的站位很关键——他回撤到后腰，等于多了一道屏障。”
徐阳在旁边补充，语气里藏着紧张：“就怕他们打长传冲吊，拼第二落点。咱们的后卫线得集中精神，不能给任何机会。”
看台上的中国球迷突然齐声喊起了加油，节奏整齐得像敲鼓。前排几个穿红白战袍的球迷站起来，举着国旗的手在烈日下晒得通红，却没人舍得放下。
日本队的角球开出来时，李阳在人群里猛地起跳，用胸膛把球顶出禁区。足球砸在草皮上弹向纪风，纪风没贪功，一脚把球捅给边线的林宇轩。广州恒大的小将此刻像换了个人，刚才突破时的猛劲变成了稳，他把球往角旗区带，故意和对方后卫周旋，耗掉了十几秒。
“好样的！”张军在场边拍手，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老王赶紧递过水瓶，他灌了两口又喷出来，全洒在滚烫的地面上。
第四分钟时，日本队的远射击中了横梁。看台上的惊呼声还没落地，李阳已经冲过去把球抱住，他对着队友们吼：“别慌！按节奏踢！”
纪风抹了把脸，汗水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他看见松本在禁区外挥手要球，这位巴萨老队友的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可当球传过去时，周洋已经贴了上来，死死卡住身位。
最后一分钟，日本队的长传被李阳头球解围，足球飞过半场，落在空旷的前场。艾瑞克追过去，故意把球往边线带，日本队门将弃门出击，却被艾瑞克一个变向晃过——少年没有射门，只是把球护到角旗区，死死踩在脚下。
看台上的中国球迷开始倒计时，声音震得看台上的塑料座椅嗡嗡响。
“3！”
张军在场边弓着腰，双手按在膝盖上，像头蓄势待发的兽。
“2！”
队医和工作人员都站了起来，替补队员们挤在边线，手紧紧攥在一起。
“1！”
终场哨声像道惊雷炸响。
李阳把球往天上一抛，转身就被扑上来的队友按在草皮上。红白战袍的身影叠成一团，纪风被压在最下面，右大腿的疼突然消失了，耳边只剩队友们的嘶吼和看台上的海啸。
张军猛地跳起来，和老王撞在一起，战术板掉在地上也没人捡。队医和工作人员冲进场，转播记者们扛着相机往前挤，镜头里，李阳被队友们抬起来，红色的队长袖标在人群里高高扬起。
国内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屏，贺炜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比赛结束了！中国国奥队在补时阶段顶住了压力，2比1战胜日本队！这不是结束，这是新的开始！”
徐阳摘下耳机，对着镜头笑了，眼里闪着光：“你看他们在场上的样子——不慌，不乱，咬住了最后五分钟。这股劲，就是最该有的样子。”
屏幕上，红白战袍的身影还在草皮上翻滚，场边的教练、队医、工作人员的欢呼混在一起，和国内千万个屏幕前的呐喊，汇成了同一片沸腾的海。
终场哨声刺破湿热的空气时，中国国奥队的球员们像被点燃的火星，瞬间在草皮上炸开。李阳刚被队友按在地上，又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拽过扑过来的艾瑞克，队长袖标的红色在汗湿的胳膊上蹭出鲜亮的印子。林宇轩单脚跳着扑进人群，脚踝的绷带松垮地挂着，却不妨碍他用另一只脚使劲跺地，发出“砰砰”的声响。守门员王帅从禁区狂奔而来，手套还没摘，就一把抱住离他最近的周洋，两人在草皮上滚了半圈，绿色的草屑沾满了后背的红白战袍。
纪风站在人群边缘，看着队友们叠成一团的身影，右大腿的疼好像被欢呼声冲淡了。他喘着气直起身，目光越过沸腾的红色，落在日本队半场——松本正仰躺在草皮上，深蓝色的球衣被他扯到胸口，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衣，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在草皮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纪风抬脚走过去，钉鞋踩在草皮上的声音被远处的欢呼盖过。他在松本身边蹲下，看着这位从巴萨U16就在一起的兄弟，对方紧闭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汗珠。
“喂，”纪风用带着西班牙口音的日语开口，指尖在松本的大腿上轻轻拍了拍，“起来了，地上凉。”
松本睁开眼，视线从刺眼的阳光慢慢聚焦到纪风脸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点苦笑，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们的角球战术，练了很久吧？”
“嗯，”纪风点头，看着他被汗水浸透的8号球衣，“就知道你会往中路靠。”
松本突然笑了，抬手抹了把脸，把汗水和没说出口的话一起抹掉：“在巴萨时，你就总爱搞这种假动作。”他坐起身，膝盖抵着纪风的胳膊，“刚才那个球，李阳跳得真高。”
“他是队长。”纪风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
不远处，日本队的其他球员正把球衣甩在地上，有人用拳头砸着草皮，有人对着裁判的背影比划着什么，但松本只是望着中国队庆祝的人群，忽然问：“下次在诺坎普碰面，还能一起吃海鲜饭吗？”
纪风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拉玛西亚的雨夜里，两人偷溜出去买冰淇淋，回来时被教练罚跑十圈，松本用日语骂裁判黑哨，他用中文接茬，最后笑着笑着就摔在跑道上。
“当然，”纪风站起身，朝他伸出手，“不过下次，该我们赢了。”
松本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汗混在一起，力道却很实在。两人站起来时，场上的庆祝声还在继续，李阳正举着国旗往这边跑，红色的旗面在风里展开，扫过两人交握的手。
“回去吧，”纪风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们教练在喊了。”
松本点头，转身时又回头：“你的腿，记得冰敷。”
纪风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朝着队友们的方向走去。红色的战袍在人群里起伏，像一片奔涌的浪，将他稳稳托住。
红白战袍被抛向空中，又重重落下，砸在更衣室的长椅上，溅起一串汗珠。李阳把队长袖标扯下来绕在手腕上，正和林宇轩掰着手腕较劲，后者脚踝的绷带松松垮垮挂着，却笑得脖子都红了：“决赛！咱们真要踢决赛了！”
张军站在储物柜前，平时总是抿成一条线的嘴角此刻扬着明显的弧度。他没像球员们那样蹦跳，只是拿起桌上的运动饮料，拧开递给身边的纪风，瓶身上的水珠滴在纪风的护具上：“别愣着，庆祝会儿。”
“张导也来一个！”艾瑞克举着饮料瓶凑过来，巴黎小将的眼睛亮得像含着光。张军被逗笑了，接过瓶子和他碰了下，“砰”的轻响混着满室的欢呼——没有酒，只有冰镇运动饮料的清爽，在闷热的更衣室里漫开。
央视记者的摄像机镜头正扫过这一幕。记者小王举着话筒，声音带着难掩的颤音：“观众朋友们，这里是中国国奥队的更衣室！历史性闯入奥运会男足决赛的时刻，这群年轻人正在用最纯粹的方式庆祝——看李阳和林宇轩的掰手腕，看张指导第一次在镜头前露出笑容……”
镜头转向角落时，纪风正盯着墙上的电视。屏幕里，西班牙队3-0战胜摩洛哥的画面在重播，佩德里穿着巴萨一线队的16号球衣，正和队友拥抱庆祝。纪风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忽然笑了——画面切到替补席时，他认出了阿瑙·特纳斯，这位巴萨b队的门将正举着水袋欢呼，旁边的亚历杭德罗·巴尔德晃着他的肩膀，那是去年在b队一起练体能时总偷懒的左后卫。
“看啥呢？”艾瑞克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幕，“哦，你巴萨的那帮兄弟。”
“嗯，”纪风点头，指着屏幕里刚被换上场的米格尔，上一场没上但热身时状态不错。”米格尔是巴萨一线队的主要轮换后卫，和纪风在U16时就是室友，去年还寄过巴萨主场的围巾给他。屏幕里，米格尔正和阿瑙·特纳斯击掌，两人背后的b队训练服号码清晰可见——3号和1号，是2020-2021赛季巴萨b队的固定首发。
张军和助理教练老王也站在电视前，老王扒着张军的肩膀：“西班牙这中场，佩德里加布斯克茨（奥里奥尔·布斯克茨，巴萨b队中场），硬度够啊。”张军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里的传控节奏，指尖在战术板上画着什么，“决赛碰他们，得防着点边路的巴尔德，那小子速度快。”
国内的欢呼：从直播间到南岛小院
央视直播画面切回更衣室时，解说员贺炜的声音突然拔高：“看啊！这就是中国足球的新面貌！历史性闯入决赛的时刻，更衣室里没有酒精，只有年轻人的热血和运动饮料的气泡——这才是最动人的庆祝！”
弹幕瞬间被“破防了”“决赛冲”刷屏，峰值在线人数飙到3.2亿。抖音上，林宇轩突破造角球的片段被切成108种版本，配着“少年自有凌云志”的bGm，半小时内转发破千万；快手上，李阳头球破门的慢动作截图被做成壁纸，评论区里“山东泰山骄傲”“队长好样的”刷成了红色海洋。有网友翻出纪风2018年代表嘉河中学参加全国初中生联赛的老视频，画面里13岁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球衣，在雨中绝杀对手，配文“从嘉河中学到巴萨一线队，他走了8年”。
南岛的午后，纪风家的小院里挤满了人。当地政府派来的工作人员正帮着搬椅子，纪风的父亲——穿着白衬衫的公务员，此刻正红着眼圈给亲戚打电话：“进决赛了！真进决赛了！”母亲是小学教师，手里攥着儿子13岁时得的全国联赛奖杯，被记者围住时，声音还有点抖：“他13岁去北京打比赛，回来脚磨得全是泡，还笑着说‘妈你看我进球了’。后来去西班牙，三年没回家，视频里总说‘不苦’，但我知道，他在巴萨b队时，每天加练到半夜……”
爷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退休干部的挺直腰板此刻却有些晃，他拍着记者的肩膀：“这小子，随我！倔！”
奶奶被一群镜头围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有点紧张地攥着衣角。记者问她“纪风回来想给他做什么菜”，老人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他最爱吃我做的红烧肉，还有酸菜饺子。去年视频里说想吃，我就给他寄了坛酸菜，不知道他收到没……”话没说完，被院子里突然响起的欢呼打断——电视里，纪风在更衣室里和艾瑞克击掌，镜头扫过他背后的10号球衣，亮得刺眼。
更衣室里，庆祝的声浪还在继续。纪风拿起手机，屏幕上弹出米卡·马尔莫尔的消息，用西班牙语写着：“决赛见，兄弟。别让佩德里欺负你们。”他笑着回了个“等着”，抬头时，看见张军正对着央视镜头说：“决赛？拼就是了。”
电视里，西班牙队的庆祝画面还在播放，佩德里正和巴萨b队的奥里奥尔·布斯克茨拥抱。纪风握紧手机，右大腿的疼好像轻了些——从嘉河中学的雨场到东京奥运的决赛场，从巴萨b队的训练基地到此刻的更衣室，这条路他走了四年，而前面，还有更亮的光。
球队大巴驶离球场时，窗外的东京夜景正一点点亮起来。纪风靠在座椅上，右大腿的护具贴着冰凉的冰袋，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他掏出来一看，“拉玛西亚U16幸存者”群的消息已经刷到了99+。
卢卡斯（法国）：@松本 兄弟，裁判都帮你到这份上了，还能输？我要是你，现在就去练点球（狗头）
松本：@卢卡斯 你小组赛被中国队打平，还好意思说？
朴俊宇（韩国）：附议。卢卡斯你被艾瑞克突破三次的时候，我录了视频，需要发群里吗？
纪风忍不住笑了，指尖在屏幕上敲：@全体成员 别欺负卢卡斯了，他当时膝盖有伤。
拉斐尔（巴西）：还是纪风懂礼貌！不像某些人（@松本），上次友谊赛输了，赖场地太滑。
松本秒回：@拉斐尔 你连日本队都没碰到，小组赛就回家了，有资格说话？
群里瞬间刷起一片“哈哈哈”。纪风看着屏幕，想起2019年在巴萨U16的第一次集训——卢卡斯总爱抢拉斐尔的巴西烤肉，朴俊宇教大家用韩语说“加油”，松本和他总因为谁踢左路吵到教练办公室，米格尔则默默把大家的脏球衣塞进洗衣袋。
米格尔（西班牙）：别吵了，决赛对手出来了——明天我们陪你们练手。
这句话一出，群里安静了两秒。
艾瑞克（悄悄潜入群聊）：@米格尔 放马过来！我们不怕传控！
纪风挑眉，艾瑞克不知什么时候被拉进了群，头像是巴黎圣日耳曼的队徽。
米格尔：@艾瑞克 小不点，决赛别被巴尔德晃晕（坏笑）。@纪风 兄弟，佩德里让我带话，决赛他等着防你内切。
纪风指尖顿了顿，回了个“等着”，配了个磨刀的表情包。
松本：@纪风 虽然输了，但决赛要赢西班牙啊！（毕竟我不想再被米格尔嘲笑）
拉斐尔：+1！巴西队支持中国队！
卢卡斯：+2！法国队精神支持！
朴俊宇：+3！韩国队……算了，我们还是中立吧（怕被米格尔拉黑）
群里又吵起来，夹杂着西班牙语的“兄弟”、韩语的“笨蛋”、法语的“加油”。纪风靠在椅背上笑，冰袋的凉意透过护具渗进来，右大腿的疼好像都轻了些。
大巴驶入奥运村时，米格尔又发来一条私讯：“决赛见。别让我在领奖台上等太久。”
纪风回了个“必胜”的表情，抬头时，看见李阳正举着手机拍窗外的奥运五环，林宇轩凑过去抢镜，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手机还在震，群里的调侃还在继续，但纪风知道，那些带着火药味的玩笑里，藏着这群从U16就互相较劲的朋友，最真诚的期待。
决赛的对手是西班牙。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保——那是2019年巴萨U16夺冠时的合照，他和松本、米格尔、卢卡斯挤在中间，每个人脸上都沾着奶油。
大巴停稳时，纪风把手机揣回口袋，跟着队友下车。奥运村的灯光亮得像片星海，他摸了摸右大腿的护具，突然有点期待明天的训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