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裂缝在林一凡面前悄无声息地弥合，最后一丝属于阿斯加德的喧嚣与雷霆被彻底隔绝。
地狱那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气息包裹而来，带着硫磺与新生草木混合的奇异芬芳。
他双脚踏上松软湿润的地面，长舒一口气。
刚才那一连串操作看似行云流水，实则对精神力和对空间法则的掌控要求极高。
“主人！”莫妮卡的身影第一时间闪现，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上下打量，“您没事吧？刚才那些神……”
“无碍。”林一凡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松，目光却投向不远处。
女帝静静伫立，粉色裙摆无风自动，判官笔已收回袖中。
她微微颔首，凤眸中带着一丝询问。
“洛基死了。”林一凡言简意赅，语气凝重，“我们刚好在附近，差点成了替罪羊。”
两女闻言，神色皆是一凛。
诡计之神的陨落，无疑将在九界掀起滔天巨浪。
就在这时——
“吼！！！”
一声蕴含着无尽委屈、痛苦，还夹杂着一丝新获自由的茫然咆哮，从试验田方向轰然炸响，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紧接着，是老韩那中气十足、却明显带着火气的怒吼：
“哪个天杀的把我刚育好的‘暗影蔷薇花田’给压扁了？！
还有我的‘噬魂藤’苗圃！哎哟喂我的宝贝们啊——！
刚来的大块头！对，就是你！别动！
你骨头架子缝里全是我的‘幽冥三叶草’种子！赔！必须赔！”
林一凡与两女对视一眼，瞬间明了——是那头刚被扔回来的、缺了不少零件的骨龙。
估计正晕头转向地砸进了老韩视若命根子的试验田里。
“看来……”林一凡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好笑的预判，“地狱农业部的‘工伤’理赔和‘大型危险生物意外降落’应急预案，得让老韩抓紧时间制定一下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老韩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茫然无措的骨龙，痛心疾首计算损失的模样。
而地龙大概早就跑去泡在哪个温泉里，哼哼唧唧地舔舐伤口了。
······
与此同时，阿斯加德中。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索尔召回妙尔尼尔（雷神之锤），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雷光在战甲表面噼啪作响，却无处发泄。
他死死盯着林一凡消失的地方，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化作一声憋闷到极致的怒吼，猛地将战锤砸向身旁的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焦坑。
希芙松开了夹着林七夜的手臂，脸色铁青。
林七夜趁机站稳，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将林一凡用各种俚语“问候”了无数遍。
“地狱之主……”索尔发出震天的咆哮。
······
地狱，试验田边缘。
正如林一凡所料，老韩正痛心疾首地指挥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小恶魔，试图从骨龙巨大的骨缝里抢救出他珍贵的草药种子。
那骨龙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庞大的骨架缩成一团，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微弱地闪烁着，竟显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模样。
林一凡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却没有立刻上前干涉。
他的目光越过这片“灾难现场”，望向地狱那变得生机勃勃、却又因新住户而鸡飞狗跳的广袤土地，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耸耸肩，将那口从天而降的“洛基之死”的黑锅在脑海里掂量了一下，随即毫不在意地抛到脑后。
背就背吧，反正他地狱之主的名声在九界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多一笔烂账也无所谓。
再说了，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打不过，他还躲不起吗？
脚下这片地狱，是他一砖一瓦、倾注心血打造出的绝对领域。
没有他的首肯，就算是奥丁亲临，也只能在那燃烧着永恒火焰的大门外面干瞪眼。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吹起轻松的口哨——回家真好。
然而，这份悠闲还没持续片刻，一阵密集而清脆的“咔哒咔哒”声便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一凡疑惑地回眸望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哭笑不得：
好家伙！这是怎么了？
只见从地狱的各个角落，闻讯赶来了大群的骷髅和各种奇形怪状的骨头生物！
有蹒跚着、骨头都快散架的老骷髅；有兴奋得上下颌骨不停开合、发出“咯咯”声响的小骷髅兵；还有几只体型硕大、由各种魔兽尸骨拼凑而成的骸骨巨兽……
它们如同赶集一般，从焦黑的岩石后、从新生的灌木丛里、甚至从温暖的温泉边爬出来，汇聚成一支浩浩荡荡的“白骨观光团”，目标明确地朝着试验田的方向涌来。
显然，地狱里新来了一位“骨量”惊人的大家伙的消息，已经像病毒一样在亡灵圈子里传开了。
这对于平日生活多少有点枯燥的骷髅们来说，简直是千年不遇的大新闻！
而被围观的焦点——那头刚刚重获自由的骨龙，此刻仍处于巨大的懵逼状态。
拥有了独立的自我意识，对它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没有了来自死亡国度的命令驱使，它巨大的头颅茫然地转动着，空洞的眼眶扫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直到老韩叉着腰，冲它喊道：“大家伙！对，说你呢！往左边挪挪！对对对！哎哟小心我的‘噩梦捕蝇草’！”
笨拙地按照老韩的指挥移动庞大的骨架，这种被需要、被指引的感觉，似乎才让它找到了一点踏实感，灵魂之火也稍微稳定了一些。
然而，被这么一大群各种各样的“同类”或“近亲”围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虽然它们没有手指，但那种审视的灵魂波动是一样的），让这头新生意识的骨龙感到极其不自在。
它下意识地想把自己庞大的身体缩起来，却差点又压到一片散发着宁静蓝光的蘑菇圈。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诶！”老韩看得心惊肉跳，血压飙升。
他猛地转过身，冲着那越聚越多、好奇心爆棚的白骨大军挥舞着手中的烟斗，气急败坏地吼道：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都别过来！
排队！
保持距离！
说你呢那个缺肋骨的！
别踩我的‘幽魂苔’！
还有你，那个脑袋裂开的！
把你掉地上的趾骨捡起来！
踩坏了我的宝贝们，把你们全都拆了当花肥！”
老韩的怒吼如同牧羊犬的吠叫，暂时镇住了骚动的骷髅群。
它们果然畏畏缩缩地停在了田埂之外，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是眼眶中的灵魂之火依旧好奇地跳跃着，聚焦在那位手足无措的“骨龙明星”身上。
林一凡看着这鸡飞狗跳又生机勃勃的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口黑锅背得，似乎也不算太亏。
至少，他的地狱更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