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时空仿佛静止了。
李玄清和粟九两具尸体倒在地上，天空中无数只鬼瞳消失在空气里。
谢无道还是单膝跪地、用刀支撑自己身体的石像状态。
那石质蔓延到了他的脖子，心已经化为了冰冷的石头。
方才巧妙设计杀死千瞳鬼尊的大喜之情还没消弭，眼里的笑意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失……
粟九就被千瞳鬼尊的大招带走了。
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用毅力拉扯回自己的神思。
没事没事，还可以用定义权，没事的，我还是可以救回粟九。
野社残神的小小神像石甬从粟九的怀里蹦了出来，谢无道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粟九没有生机的脸上。
死亡，真是可怕啊。
果然，果然，“生死如一”那鬼话在面对朋友的时候，完全不适用。
那种已经消失很久的虚无感又一次回来了。
残神的小石甬腾起一朵小小的云彩，飞到了谢无道脸前。
“人类，你很难过。”
谢无道轻轻点头：“我太没用了，我应该想到更多，我还不够强。”
野社残神那残损的脸上淡淡一笑：“我也曾经对自己这么说，是我不够强，所以我守护不好这里的百姓，只能眼睁睁看他们被妖道蒙骗。”
谢无道问：“那你后来是怎么想通的？”
野社残神沉声说道：“我没想通，所以我成了‘残神’。”
谢无道无奈一笑：“我以为你只是身体残缺，没想到道心也碎了啊。”
野社残神没有一丝情感波动：“我后来发现，想不通才是常态——神做不到全知全能，人更不可能。”
谢无道苦笑：“你想让我放过自己的失败。”
野社残神声音变轻：“我想告诉你，妖道来了，打起精神。”
野社残神的小石甬，钻进了谢无道的白色束发之中。
他在这副本中头发也变长许多，刚才战斗完，发丝更加散乱，完全辨别不出来这里躲着个石甬。
地上的那些小鬼的尸体颤动起来，分离的尸体粗糙地并拢在了一起。
他们都如同受到召唤一般，鬼新娘摇晃着身子抓起了自己的头，草草地安在脖子上。
鬼状元上半截身体爬到了下半截身体上，急急组装成人形。
他们纷纷朝着迷雾中的一个方向跪了下来，那个方向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贴着他头皮的野社残神变得滚烫，谢无道怀疑自己的头皮都要被烫秃一块。
这妖道，太邪了。
谢无道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喜服的人在迷雾中渐渐浮现。
“不是……吧。”
谢无道瞪大眼睛，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张如晦。
这玩意，不是被烧成焦炭了吗？
怎么现在又活灵活现了，虽然看那面色明显就是一具青白尸体，但怎么也不是那被自己烧得黢黑的样子了。
奇怪的是，张如晦的怀中抱着一个青铜大鼎。
张如晦笑道：“怎么样，很惊喜吧。”
谢无道无言：“我还以为你是哑巴……”
好好好，这什么破副本，一个外来入侵boSS千瞳鬼尊就算了，怎么还有张如晦这本土boSS啊！
司马主神，你这副本S级别，真的合理吗？！
鬼新娘和鬼状元的头伏得更低了，小鬼们也四肢伏地，表现对张如晦的臣服。
张如晦冷笑一声，将那大鼎扔在了谢无道面前。
野社残神贴着谢无道的脑皮，声音在他的意识海里响起。
“我可能知道妖道要做什么了，你悲伤点，万念俱灰一点……”
这就是野社残神口中的妖道了，方才千瞳鬼尊说野社残神没什么上限，但野社残神又说自己打不过妖道。
这……好吧，其实眼前的局势还真是挺让人绝望的。
张如晦走向地上“李玄清”的尸体，遗憾地“啧”了一声：“鬼尊，你怎么就被搞死了呢，这么好的戏，我只能一个人看了。”
谢无道骂道：“为了杀这条狗，我哥们都死了！”
张如晦微微一笑，又走到粟九的尸体前：“鬼尊没白死，至少给我留下了柴薪。”
他挥一挥手：“小鬼们，吃掉他的血肉，把骨头给我拆下来。”
那些小鬼们蜂拥而至，张大利齿撕咬向粟九的身体。
他的身体瞬间变得血肉模糊，直到血肉都被啃食殆尽，剩下一身白骨。
怒火舔舐着谢无道的心，他只感觉心脏要炸了。
他咬牙切齿：“你不是被杀死了吗，怎么还能活？！”
张如晦幽幽一笑：“我哪是那么容易死的，你所见的，只不过是我一个分身罢了。”
本局真正的boSS就是一开始的男尸！
如果张如晦的异能是分身，那怎么判定眼前的张如晦是不是还是分身？
万一杀错了又要怎么办！
小鬼们抱着粟九的骨头扔到了青铜大鼎下面，谢无道恼恨至极，他现在不需要按照野社残神的指示装出万念俱灰的样子了。
“张如晦，你要干什么？！”
张如晦张开双臂，颇为陶醉地一笑：“三怨鼎沸日，尸身乘怨登仙！”
谢无道的头上飞出了一缕缕淡绿色的雾气，飞到了骨头上，燃起了熊熊火焰。
“这是什么？”
张如晦笑了：“火呀，万念俱灰之火。”
“以三种人极之怨为药引，燃以万念俱灰之火，再加横死人之骨，方可炼三神丹为登仙梯。”
谢无道瞳孔猛缩，原来张如晦想要做的事，是炼就三神丹。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你的局，你想要的是……成仙？”
张如晦颇为自得地一笑：“不错，你们和鬼尊不过都是我手中的棋子罢了。”
谢无道骂道：“你是真的狗！”
张如晦哈哈大笑：“火烧的差不多了，开始炼丹。”
他对着鬼新娘点了点头：“去吧。”
左蘅站了起来，走到了那青铜大鼎前，谢无道怒道：“左蘅，什么学医看四方，你现在在做什么？在助这畜生成仙！”
左蘅冷冷地瞥了过来：“如果张如晦道长成仙，会点将，他会点我们上天，张道长从来没迫害过我们……”
原来这张如晦对他们许下了成仙的诺言。
整个游戏全是张如晦的局！
谢无道咬牙：“所以，我就该直接杀死你们，而不是超脱你们的灵魂！”
张如晦走到他面前，悠然笑道：“晚了，这下你可知道了吧，什么是‘鬼话连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