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病房门，脚步很缓很轻。
贺京辞还是那样，安静地躺着，脸色没有太多变化。
她慢慢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他。
“刚刚你动了一下，对不对？”她低声问。
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回应。
沈鸢抿着唇，坐下来，轻轻把他的右手托起，放进自己掌心里。
“我看见了。”她声音更轻了，“你明明动了。”
她把手指嵌进他掌心里，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可他没再动。
一点也没。
她的心一下又空了下来，像是那一点希望被瞬间掐灭。
病房外，李秋莲拉开门探头进来，小声问：“他有反应吗？”
沈鸢摇了摇头，轻轻：“没了。”
“你刚刚真的看到他动了？”李秋莲皱着眉，“要不要再请医生来检查一遍？”
沈鸢没说话。
她怕说多了，又被当成错觉。
“你昨晚没怎么睡，太累了，可能眼花了。”李秋莲叹了一声，“你别太焦急。”
沈鸢低着头，看着贺京辞的脸，轻声说：“不是我看错了。”
她很坚定，却也很小声，像是怕说出来就会碎。
“我知道你听到了，贺京辞，你要是再动一下，就算一下，我就信你真的在醒，你别再让我一个人……”
她的语尾都有点颤。
可他依然没动。
整个病房安静得仿佛只有她的呼吸声。
李秋莲在门外轻轻关上门，没有再劝。
她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
这个女儿，从小最固执。
李秋莲走回休息室，坐到沙发上，脸色带着几分担忧。
“她说贺京辞动了一下，”她低声对沈怀秋说，“我刚进去，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怀秋看着她，没急着说话。
“她太累了。”他说，“这几天一直撑着，连觉都睡不踏实。”
李秋莲皱眉：“你说她是真的看错了吗？”
沈怀秋没答，只是抬眼看向窗外那一抹夕阳。
“她要是说看到了，那就是真的看到了。”他说，“她这孩子，从来不随便说一个字。”
李秋莲叹了口气：“可医生刚才查过，说他还没有任何苏醒迹象，他伤到脊椎了，不会这么轻易醒过来的。”
说着，李秋莲眼圈也红了：“她又不哭，也不说……这么些天，硬生生扛下来，就怕我们担心。”
“你说她哪像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比我们都能扛事儿。”
李秋莲沉默了几秒。
“你说她要是再撑下去，会不会把自己也……拖垮？”
沈怀秋没说话，只是把未点燃的烟轻轻掰断了。
“我们得陪着她。”他说，“不能劝她放弃，但也不能让她一个人。”
……
病房里，沈鸢仍坐在床边。
她手还握着贺京辞的，指尖一寸寸滑过他的掌心。
“刚刚妈妈说是我眼花，”她轻轻地，“爸爸应该也这么觉得。”
她忽然靠近了点，贴在他耳边，低声说：
“你别怕。我还在，你睁眼吧，一点点也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却说得很温柔。
“医生说你现在可能在做梦，那你梦到我了吗？我今天早上出门前，还给你把头发理顺了。你要是梦到我……那你就快点回来吧。”
说完，她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张脸依旧沉静，没有半点波澜。
她没有灰心，只是像往常一样，把手盖在他心口上，轻轻说：
“我知道你听见了，你再动一动，就让我知道……你没骗我。”
屋外天色渐晚，灯光一点点亮起。
她刚说完那句话，指尖下，忽然传来一丝轻微的震动。
沈鸢猛地一怔。
她低头。
他的手指，那根她握着的无名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不是幻觉。
是真的。
她立刻站了起来，椅子被推得轻响，她顾不上了。
“医生！”她冲出病房，声音有些急，“他刚刚动了一下！他真的动了！”
门外的李秋莲和沈怀秋一起站了起来。
“小满你慢点！”李秋莲下意识扶住她，“怎么了？”
“他刚才动了！”沈鸢一边说一边拉着门口的值班护士，“麻烦你去叫医生，他真的动了，不是我看错了！”
护士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好好，我这就去！”
她飞快地跑向值班台。
沈怀秋皱着眉，低声说：“她刚刚也这么说过一次……会不会还是……”
“她不像是在乱说。”李秋莲打断他，语气有点抖，“她刚刚脸色都变了。”
几分钟后，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
“情况怎么样？”医生一边进门，一边戴上听诊器，“你说他动了哪里？”
沈鸢已经回到床边，站在他身边：“无名指，刚刚动了一下，很轻，但是真的动了，我确定不是抽筋。”
医生点点头，立刻开始检查。
他检查着贺京辞的瞳孔反应，又拿出小手电照了照他的眼睛。
然后捏了捏他的手掌肌肉，测量他的脉搏和神经反射。
沈鸢站在一边，双手攥得紧紧的。
整个病房的气压都安静到极致。
过了一会儿，医生抬起头，声音难得温和了几分：
“你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他的自主神经反射比昨天要活跃一些，从数据来看，大脑确实有部分区域开始恢复了反应，这说明他很可能正在往苏醒的方向走。”
医生似乎也松了口气。
“虽然不会马上睁眼，但这个变化是好的。”
沈鸢听完，整个人终于能喘一口气。
她眼眶红了，眼泪却没掉下来，只是一下坐了下来，紧紧握住贺京辞的手。
医生拍拍她的肩：“你继续陪着他，他能感觉到的。”
“我们会持续观察，下一阶段如果恢复顺利，说不定……”
他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但那未说完的尾巴，已是希望的种子。
沈鸢点头：“谢谢。”
医生和护士退出病房，顺便轻声关上了门。
屋子又恢复安静。
可这次，空气里是热的，是活的。
沈鸢看着贺京辞的脸，低声说了一句：
“你真的听见了，对吧？”
她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梦。
“你真是个混蛋……动一下就不管了？”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
“要不……再动一动让我看看？”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笑了一下，笑着笑着，眼里便一层雾气。
可她没有哭。
她现在，真的开始相信了。
他马上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