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七城东门的光碑先亮了。
守城修士正用布巾擦拭碑身露水，忽见碑顶金纹如活物般窜动，\"野神精神传承榜\"七个大字在雾中炸响。
他手一抖，布巾\"啪\"地掉在地上——上回光碑这么闹腾，还是卜凡用笑税轰碎神权程序那晚。
\"看！
西边的碑也亮了！\"卖豆浆的阿婆踮脚往街那头望，竹匾里的包子腾起热气，\"说是有啥传承者？\"
话音未落，穿青衫的中年修士从街角转出来，手里举着卷黄帛，帛上歪歪扭扭写着《笑道真解》。
他清了清嗓子往光碑下一站：\"诸位，在下王冲，得野神指点悟得笑中真意——\"
\"嗤。\"卖糖葫芦的少年憋着笑戳了戳同伴，\"上回他蹲城墙根儿哭，说被媳妇骂没出息，这就成传承者了？\"
人群越聚越多。
有人捧着卜凡泡过的泡菜坛复刻品焚香，有人举着\"笑神纪念馆\"预售票吆喝，连茶馆说书人都支起了摊子，醒木一拍：\"列位听好，这野神卜凡呐——\"
\"打住！\"
脆生生的女声从人堆里冒出来。
赖雪裹着素色斗篷，发间冰簪闪着冷光。
她混在人群最前排，指尖悄悄按在青石板上，冰纹顺着砖缝爬进讲坛下的泥土。
王冲正讲到\"笑即天道\"，突然感觉后颈发凉。
他话音未落，光碑\"嗡\"地一震，碑面投出段虚影——月黑风高的巷子里，他抱着个泡菜坛偷摸啃辣片，辣得直跳脚，边咳嗽边嘟囔：\"卜凡这坛子......咋比媳妇的辣椒还凶！\"
\"哈哈哈哈！\"围观的小修士拍着大腿笑，\"王冲你昨晚还说'要学野神清修'，合着清修就是半夜偷吃？\"
王冲脸涨得通红，刚要辩解，赖雪已掀开斗篷。
她冰簪上的碎冰簌簌落在讲坛边缘：\"你们崇拜的不是卜凡，是'被崇拜的卜凡'。\"她指尖划过冰纹，虚影里又冒出王冲翻着账本的画面，\"您这《笑道真解》定价五灵石一本，印三千本，是打算给野神传道，还是给自家米缸传道？\"
人群哄笑声中，卜凡蹲在街角啃烤串，油星子溅在青布衫上。
他望着不远处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泡菜坛复刻品——坛前供着辣条、糖葫芦，甚至还有半块没啃完的酱骨头——突然噗地喷出一口油：\"好家伙，我这胃成受供点了？\"
\"凡哥！\"赖瑶举着平板挤过来，屏幕上\"野神打赏官\"的界面跳个不停，\"您看，这些传承者的打赏榜都要爆了，有个'坛修大师'说能教'泡菜通灵术'，半小时收了八十块中品灵石！\"
卜凡抹了把嘴站起来，烤串签子在指尖转得飞快：\"既然他们想当传承者，那就按规矩来。\"他冲赖瑶挑眉，\"你不是老说打赏系统没发挥全力？
现在给我开个'神位继承挑战赛'——三关，过不了的不准自称传承者。\"
\"哪三关？\"赖瑶眼睛亮了，手指已经戳向平板。
\"第一关，模仿我的社死现场。\"卜凡摸着下巴回忆，\"就上次被叶雪追着打，摔进泥坑那回；第二关，当众念自己最羞耻的日记——\"他突然扭头看向赖雪，\"雪雪，你那冰纹能翻记忆吧？
到时候给他们播画面；第三关......\"他咧嘴一笑，\"被群众投票选为'最不像卜凡的人'。\"
\"妙啊！\"赖瑶击掌，平板蓝光映得她眼睛发亮，\"我这就改系统规则！\"她风风火火跑远时，发梢的红绳被晨风吹得扬起，像团跳动的火。
日头爬过屋檐时，第一关挑战开始了。
\"笑道宗师\"李玄站在光碑前，胸脯拍得砰砰响：\"笑即天道，我李玄——\"
\"叮！\"系统提示音炸响，光碑投出卜凡的影像：泥点子糊了半张脸，举着被扯破的衣袖喊：\"叶雪师姐我错了！
那只烧鸡真不是我偷的！\"
李玄僵在原地。
台下观众吹着口哨喊：\"模仿！
模仿！\"他咬咬牙，学卜凡叉腰跺脚，可刚喊出半句\"我错了\"，系统突然插播他昨夜的录像——蹲在灶台前偷吃泡菜，汤汁喷了满桌，还拿袖子抹嘴：\"这坛子味儿......比我媳妇腌的强！\"
全场笑成一片。
李玄涨红了脸要跑，系统红光一闪：\"未完成三关，禁止离场。\"他腿一软，差点栽进旁边的供桌，碰倒了那半块酱骨头。
与此同时，赖雪在光碑下布的\"心镜回流阵\"悄然运转。
某\"心法传人\"正宣讲\"无私传道\"，光碑突然弹出他的内心独白：\"打赏破十万我就收徒，到时候买个小院子，再养只灵宠......\"
\"哈哈！原来大师是想当包租公！\"
\"坛修大师\"刚立\"清修誓言\"，画面里他正偷偷往\"野神周边代购群\"发消息：\"限量版泡菜坛，三灵石一个，先到先得！\"
群众哄笑声中，打赏榜的数字开始暴跌。
有人扯下\"笑神纪念馆\"的预售票揉成团，有人抱着复刻坛转身就走：\"合着都是来圈灵石的！\"
星钥在紫菱怀里发烫。
她站在野神祠的屋檐下，看着星钥里的数据流——那些神核残丝正像被踩了尾巴的蛇，扭曲着往图谱边缘缩。
她指尖轻轻抚过星钥表面，低声道：\"不是人想当神......是规则在借尸还魂。\"
深夜，野神祠的油灯又亮了。
紫菱抱着星钥凑近烛火，突然屏住呼吸——图谱边缘浮现出一段新代码，淡蓝色的光纹游走着：\"若连续三日无人提及'神'，自动激活'集体遗忘净化程序'。\"她眼睫轻颤，将星钥贴在胸口：\"它不让人信了......它想让我们'忘了不信'。\"
卜凡坐在神案前，正把最后一张\"传承证书\"折成纸飞机。
他对着纸飞机吹了口气，\"嗖\"地射进泡菜坛。
坛底\"啵\"地冒出个泡，水面浮出张笑脸，旁边写着：\"您已连续3日未被神话，系统自动授予'凡人标兵'称号\"。
\"这程序......\"卜凡撑着下巴笑出声，\"倒会自嘲。\"
夜风掀起窗纸，吹得油灯忽明忽暗。
紫菱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雾里飘着，像根细针，轻轻戳着她的眉心。
晨钟敲过第一下时，七城的卖早点阿婆揉了揉太阳穴。
她望着光碑上已经暗下去的\"传承榜\"，突然皱起眉：\"哎，我咋想不起来......昨天为啥围在这儿？\"
挑着菜担的老汉擦了把汗：\"我也是，就记得......有个挺乐呵的事儿？\"
薄雾里，野神祠的窗棂透出最后一点光。
卜凡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听见紫菱的低语飘过来：\"凡哥，明天......\"
\"嗯？\"他半梦半醒应了一声。
\"没什么。\"紫菱望着星钥里渐弱的光纹，轻轻把窗户关好。
晨风卷着薄雾漫进街巷，像双无形的手，正轻轻擦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