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门廊，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内室并不大，四四方方也就十来平，四周的木架子上却摆得满满当当。那妇人皱着眉头想了想，走到靠墙的位置，从第二排拿下一个锦盒，递到林烨身前。
打开的盒子里，是一个金灿灿的小人。
“这是”？
“无常五更拘人魂，判官笔墨遮天机”，妇人转头看他：“替命金判，一记落笔，挡一次死劫”。
小人的手上抓着两支毛笔，也就是说，有两次救命的机会，有了这个东西，相当于是多了两条性命。
极其珍贵的东西。
主持人的道具兑换栏里，能救命的替身娃娃要500命珠一个，几乎是个天文数字。
这笔买卖确实赚。
林烨不动声色接过锦盒，却听那妇人道：“你最好现在就滴血认主，无主之物无法带出鬼市”。
这样？
林烨皱了皱眉。
他原想着肖明曾给过他的白色“乒乓球”，在惩罚场景里救过自己一命，这金判刚好可以给肖明，可是认了主的话..........
“不信，你可以试试”，那妇人见他犹豫，挑了挑眉：“出去之后发现什么都不剩了，别怪我没提醒”。
得，林烨叹了口气。
鲜血滴上去之后立刻就被吸收，小金人化作一颗金豆，刚好贴上了左手腕，就像是黑线上的一个装饰。
林烨把腕带捋平，以为这就要出去，却见那妇人继续往里走，打开了内侧的另一扇小门。
“快点跟上，别磨蹭”，话音未落，人影已经走了进去。
事情真的很不对劲。
林烨皱起眉头，他已经不想再继续，可是转过头，却愕然发现刚才从外堂进来的小门已经消失不见，身后只剩雪白的墙壁，已经没有了退路。
好像，只能继续跟着往前。
这一环接一环的，真的很像在给自己下套。
不，就是在给自己下套。
他已经后悔刚才按着那妇人的意思认主了金判，可是现在这情势，除了往前走，好像没有其他办法。
鬼市的原住民不能伤害正常交易的外来者，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规矩，自己手里的鬼市钥匙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林烨眯起眼睛，青色利爪弹出，保持着戒备往面前的小门走了过去。
他倒要看看，那个妇人究竟想干什么。
推开门的一霎那。
预想中的暗算偷袭并没有发生，有微风夹杂着青草的味道拂过鼻尖，林烨一瞬间瞪大眼睛。
自己面前居然是一片广阔的草原，风吹得茂盛的草地海浪一般起起伏伏，沙沙作响。
那妇人站在一棵巨大的花树下，仰头望着茂密的树冠。
远处，壮丽的山川河流如同静美的画卷在眼前展开，座座山峰挺拔如剑，直插云霄；山脚下的小溪潺潺流淌，带着丝丝水汽，宛如浮动的轻纱。
头顶的天空犹如瑰丽的蓝宝石，纯净剔透到不可思议。
鬼市的原住民不可能穿过封印的结界。
林烨一瞬间就明白，这绝不是自己所在现实世界的景色。
他回过头，身后的内室入口果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他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一般。
“吾名白姬，青丘九尾，陨落于一千七百年前”，那妇人没有回头，慢慢踱着步往前走，面庞和身形渐渐变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女，嗓音清脆如同婉转黄鹂。
青罩布衫幻化成广袖流仙的华丽纱裙，如墨乌发垂落腰间。
女孩身后，九条洁白如雪的狐尾瀑布般展开，整个人犹如掌握一方天地的神只，神情淡漠地望向天空。
青丘九尾，这个妇人，不，这女孩儿，居然跟他一样，是九尾天狐！
林烨一瞬间瞪大眼睛。
“我知道现世灵气凋敝，人族之外的生灵生存不易，而你也只是个混血”，她冷月般的眸子望向林烨，声音毫无感情：“可你身上好歹流着九尾一族的血，怎么就窝囊到这个地步”。
轰........威严气势刹那间铺展开来，沉重如山，林烨脑海里一瞬间警铃大作，手中青焰暴起往后猛退，却还是慢了一步。
唰拉拉.......随风舞动的草叶疯狂暴涨，毒蛇一般从他脚底往上攀爬，转瞬间捆住目标，扑通一声将他猛力拽倒在地。
林烨用尽全力挣扎，可是四肢都被牢牢禁锢，整个人被使劲按趴在地，根本挣脱不开。
白姬慢慢走到林烨身边蹲下，伸手抚上他右半边脸颊，冰冷的触感让林烨禁不住头皮发麻，拼命转过脸去。
“躲什么”，她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猛然掐住林烨下巴，把他整个脑袋转到右边，盯着看了一会，九条修长有力的狐尾探过来，缓慢、却十分牢固地按住地上的人。
“你...........”，林烨奋力想要挣脱，可狐火对密密麻麻的草叶居然完全没有杀伤力，他心里涌起一阵危机，话没说完，冰冷指爪抵上他额头，从太阳穴位置直接硬生生抠了进去，一插到底。
“啊啊啊啊啊啊啊.............”，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整个脑袋被劈开一般，剧痛激得他惨叫出声，双眼暴突。
青色火焰瞬间暴起将白姬包围，却毫无用处。
她依旧不紧不慢探着手，在林烨脑袋里摸索，半晌，眼前一亮。
“看看你身上这一个个，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纤长手指从太阳穴抽出，沾满了红白的黏腻之物，指尖夹着一片水滴形的蓝色鳞片。
鲜红血液混杂着白色，从钱币大小的伤口里慢慢流淌出来，浸湿了草地。
砰，林烨重重瘫倒在地，整个人抽搐颤抖着，渐渐，停止了呼吸。
白姬皱了皱眉，手中一瞬间腾起火焰，将鳞片烧成灰烬。
沙沙.....沙.........店铺里那位小厮越过草地，走到她身后站定，低头递上干净的手巾：“掌柜的”。
“嗯”，神情冷漠的少女仔仔细细擦拭自己的双手，开口道：“等会儿”。
“是”。
两个人站在林烨逐渐冰冷的尸体旁，静静看着他手腕上金色光芒一闪，替命金判发动，太阳穴上致命的伤势开始迅速愈合。
微风轻拂，溪水潺潺，如果不是草地上的血迹，完全看不出林烨刚才已经死了一次。
然而等他剧烈咳嗽着重新睁开眼，白姬再一次指爪并成手刀，直插而下，生生捅进了他的胸膛。
少女艳丽张扬的脸上平静无波，下手却凌厉，紧紧捆住目标狠辣丝毫不带犹豫。
噗嗤，温热的鲜血喷溅起半人多高，血滴落在她白皙脸颊上，红梅般艳丽。
血腥画面再一次上演，还在噗通跳动的鲜活心脏被整个从林烨胸腔扯了出来，硬生生拉断血肉筋膜，直到跟身体完全分离。
林烨根本没办法反抗，就像被拍在砧板上的鱼，剔骨刮鳞，死了一次又一次，衣衫被鲜血浸透。
九条狐尾终于放开地上的“尸体”，金判第二次发动，胸腔内的脏器迅速修复、新生，噗通、噗通开始重新跳动。
“真是一塌糊涂”，手上被扯出来的旧心脏被密密麻麻的金线缠绕，白姬嫌弃地皱了皱眉，满是猩红的手掌往后一送：“要吃吗”？
“要要要”，那小厮眼前一亮，立刻上手接过，又有些疑惑地问道：“掌柜的，第一次他还没死透前，明明可以把心脏一起挖出来的，为什么一定要分两次呢”？
“哦，这个么”，白姬看了眼地上不争气的“后辈”：“我费了那么大劲，又用掉了两个金判，总感觉有点亏”。
她挑了挑眉：“让他再死一次，多疼疼，长点教训呗”。
小厮：............
鬼市外，背靠城楼站着的白继明脸色一白，哇一声，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咳咳........咳..........”，他缓了好一会才直起身子，看向自己的手掌，手心位置有一个小小的，鳞片形状的伤口，已经碳化结痂。
“被发现了啊.......呵呵”，他低低笑了起来，看了眼高悬的明月，捂着胸口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转瞬间消失在漆黑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