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起头。
却见面前赫然是那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逆着月光看不清面容神色，却是直直走向了自己。
君执脚步一顿。
他下意识将染了血手掌背在身后，垂眸盯着自己身上斑驳的血迹，低下头死死咬住了下唇。
看着那道急切走来的身形，脚下却向后退了半步，又堪堪定住。
紧绷的身形连带着垂在身侧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时间像是被蓦地拉长。
他听着那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像是凌迟的刀刃剖在身上。
心下荒唐的升起一个落荒而逃的念头。
若是让师尊看到了这般模样……
却不等转身，就见一个力道率先捏住了自己的肩膀。
“这是怎么了？”
熟悉的语调满是急迫。
玉如萧晃了晃他的肩膀，一道凌厉气息骤然迸发而出：“发生了什么？”
君执垂眸不语。
紧咬的下唇却已经尝出了血腥味。
玉如萧看着面前少年紧绷的身形，几乎连呼吸都压抑住了的模样，一时间心下一慌。
莫非这就是圈养凶兽的禁林？
“是谁将你引来的？”
搭在面前人肩膀上的手无形中又捏的紧了些，却见此人毫无反应。
他只得强硬的捧着君执的脸向上一抬，映着月光，却见那双漆黑的眸底竟满是慌乱。
一道低哑的声音这才传来。
“师尊，我……”
君执敛下眸子，却察觉一阵柔和的力道抚过了自己的下唇。
微凉的温度顷刻间带走了原本被咬破的刺痛。
他不敢抬眸，却听身前人状若无奈的叹息一声，“疼不疼？”
玉如萧用掌心擦了擦他脸上飞溅上去的血迹。
声音却不由得放轻放缓，“和我说说，怎么了？”
就见面前君执这才将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似乎是顾忌着自己满身血污，想要去抓他袖子的手停顿在半空。
他默默向一旁让了让，借着月光，隐约能看见身后的几个横七竖八的身影。
玉如萧瞥见这人数，眉心拧得更紧了。
“哪门哪派敢对你动手？！”
他径自上前，却被一道身影拦住。
君执抓着他的袖子：“师尊，我已经解决了。”
玉如萧看着他始终背在身后的右手，不禁皱了皱眉。
他摊出去一只手掌摆在君执面前，“我看看。”
“什么……”
君执眨眨眼，手却背的更紧了。
话音未落就被面前人抬手拽了过来。
指腹与掌心尚且还在冒血的狰狞伤口显露而出。
玉如萧倏地捏紧了拳头。
“师尊，我无事。”
君执赶忙撤回手去，却又暴露了手背骨节之上的擦伤。
一只手上尽是干涸下来的暗沉血色。
轰——
周遭枯树塌了一片。
“何方门派？”
玉如萧语调如常，抬手抚摸过一道道狰狞的伤势，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着。
“回师尊，我已经……”
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后，却是将眼底的一抹狠意隐藏的天衣无缝：“弟子知晓私下打斗，有违门规……”
“挺不错。”
玉如萧突然张口。
君执错愕的抬起头来，就听他继续开口：“没有重伤，证明你下手知道轻重，有判断力。”
“没猜错的话，是清云宗的人吧。”
玉如萧语调平平，放下了他这只伤痕累累的右手，“往后再遇此等情况，不必去管是不是在台面上。”
“这种不知好歹之辈，只有打服了才能一劳永逸。”
他顿了顿，“暗处的敌人，不会堂堂正正的取你性命。”
君执这才将目光抬起，一眨不眨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却见师尊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走吧。”
熟悉的白光亮起。
周遭景象切换，顷刻间便已经站在了熟悉的房间之内。
玉如萧拉着他往床边一按。
君执眨巴了两下眼睛，正垂眸看着自己受伤已经缓慢愈合、只剩红痕的伤口，默不作声的脱下来了这件沾满血污的外衫。
他手上将这衣服团了团，又塞回了自己的储物戒指里。
再抬眸，就看见自己师尊抬脚勾过来一把长椅，径直坐在了他的对面。
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君执揉了揉鼻子，顶着一脸还没擦干净的血迹，连眉毛都耷拉了下来，“师尊……”
“……”
本想质问出口的玉如萧声音不由得软了下来，“精神链接，怎么回事？”
“我担心打扰师尊。”
君执满面正色道。
“怕被我发现？”
玉如萧问。
君执不说话了。
连带着脑袋也埋了下去。
玉如萧无奈，只得叹息一声，“又没怪你。”
他强行把孩子的脸掰了起来，指腹贴着那没擦干净的血迹搓搓搓，搓出了一片红印。
君执仰着头任由他摆弄，一时间脸上肌肉还有点紧绷。
这会儿拿了张手帕，还没递到面前这人的手里，就看见他把脸一扬。
玉如萧略微愣了愣，只得自己抬手给他擦了两把。
“师尊。”
君执声音一顿，似乎有何顾忌一般，“他们……”
“这与你无关了，不必在意。”
玉如萧鼻腔中冷哼一声。
区区清云宗，敢合伙对他的弟子出手？
这修真界的确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是自己的名声还不够响亮，还是说先前脾气太好了？
就算是孩子自己打回来了，这事儿也不能算完。
君执只觉得面前师尊擦着擦着自己的脸，突然用上了些力气。
他抬手抓住了玉如萧的手腕，“师尊。”
“嗯？”
“……有点疼。”
玉如萧赶忙抬手，就看见其下一道痕迹已然开始发红了。
君执听着他略显慌张的道歉，这才慢吞吞的接过来了他手里的手帕，自顾自的擦了擦。
而与此同时，东侧禁林之中，也突兀的传来了一声野兽的吼叫。
————
房间之内。
玉如萧端坐于桌前，手中翻看着方才陆知雪赠与的一本古籍。
抱月散人为水木双灵根，都记载了险些因为碎丹结婴之时两种灵根合并而造成的灵力气旋太过庞大，爆体而亡。
莫非当时燕肃所言是真的？
他紧皱着眉头，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君执身上，却见他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这才紧闭上眼睛。
顺带用外袍遮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