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鸾记

桫椤双树

首页 >> 紫鸾记 >> 紫鸾记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秦功 权奸 抗战之野战独立团 敛财人生 大清隐龙 穿越兽世:兽夫求放过 至尊特工 中华第四帝国 武道凌天 特种兵穿越成古代文武奇才 
紫鸾记 桫椤双树 - 紫鸾记全文阅读 - 紫鸾记txt下载 - 紫鸾记最新章节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

第七十七回 同室操戈阋墙内斗 鸳鸯亡命雁影分飞

上一章书 页下一章阅读记录

且说鱼蔓云服了张恺所开之药,果然气色略有好转,进了些许食水,便倒塌睡去。而司马德戡见她终于安然入梦,亦是放下心来,唤那两名女卒留于帐中侍寝,自己也就离帐而去。如今鱼蔓云小恙,并无大碍,已不需要担心,可孟海公这边,仍无音讯回来,总教人心里七上八下,坐卧难安。

司马德戡独自走出鱼蔓云寝帐,犹觉心神不宁,正想去催问曹州情况,恰见赵行枢于夜色中急匆匆走来,径直至自己面前,谨慎地环顾四周,即凑上来耳语低声说道:“孟公已接少主血诏,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司马大人移步卑职寝帐,再作详述。”司马德戡闻言转忧为喜,禁不住说道:“看来此番乃是天助我也!”说话声中,两人即一同前往赵行枢的寝帐。

伊正卿仍在帐中等候,见赵行枢引着司马德戡归来,又将此次周桥城密会及孟海公受诏允诺之事详细说了一遍,而后取出带回的那个黑色包裹说道:“孟公为表诚意,亦馈一箱珠宝,聊表寸心。”司马德戡接过包裹,打开一看,一箱金银琳琅满目,所值不菲,直令人垂涎三尺,他禁不住笑逐颜开说道:“孟海公在兖西劫掠了这些年,看来也是敛了不少财宝。”说着他取了其中一半分于赵、伊二人又道:“若此次事成,得以诛灭宇文一党,夺取军权,拥立少主,往后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二位自然享之不尽。”赵、伊二人喜不自胜,各取一份,又异口同声说道:“我等誓死追随司马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司马德戡赞了一声好,随即又一拍他二人肩膀说道:“我等皆是一齐出生入死的兄弟,情逾手足,同进共退,不若即于今夜歃血结义,兴誓作盟,同心戮力,共图伟业。”赵、伊二人感激涕零,连连道谢,三人即在帐中摆开香案,八拜结义,又歃血为盟,而后便互以兄弟相称。

眼见赵、伊二人已死心塌地甘愿为自己效命,司马德戡又说道:“此地荒郊野岭,宇文化及不会久留。还有劳伊兄弟再走一遭,知会孟公,待宇文化及一过丰县,我等举火为号,请孟公奇袭于前,我等掩杀于后,定于此战教贼魁授首。”伊正卿接令,即刻拜别司马德戡,又星夜北上去会孟海公。待伊正卿一走,司马德戡又于赵行枢说道:“宇文子所在中军,皆是骁果主力,不容低估。我等当兵分两路,赵贤弟可率人在军中四下纵火,焚烧辎重粮草,引众恐慌,搅乱军伍,而我则待孟海公出击,吸引了骁果主力注意,便趁虚而上,直捣中军,击杀宇文二子。”赵行枢说道:“司马大哥高见,我等必定旗开得胜。”两人大计已定,便各自散去,分头行事。

次日,宇文化及拔营继续前行,大军绕过芒砀山东麓,又折转往西,及近午后,正将抵丰县之时,军中忽有宇文化及之令传下,勒军就地安营驻扎。这分明再走一两个时辰,便可抵达丰县,眼下时日尚早,宇文化及忽然传命停止行军,号令传至后军司马德戡等人之处,虽教人疑惑不解,不过只要大军未过丰县,便依旧在孟海公伏圈之内,司马德戡并未多想,亦跟着从令而行。

大军扎寨方毕,司马德戡正于帐中休憩,却有小校来报,宇文化及、智及意欲往芒砀山林中游猎,唤司马德戡前去谒见随行。自江都这一路过来,宇文二子时时不忘吃喝玩乐,如今又要前去山中狩猎寻欢,原本也不足为奇,只是此事来得过于突然,又在后军篡谋兵变前夕,司马德戡心中揣揣不安,一时间也不知该去不该去。恰此刻,赵行枢惊慌失措,闯入帐来,见了司马德戡,面如死灰,战战兢兢而道:“司马大哥,宇文化及率众正往后营过来,扬言游猎,可小弟看其恶凶凶模样,恐怕来者不善。”司马德戡暗自凌惊,皱眉而道:“莫非宇文化及已有所察觉,兴师前来问罪?”赵行枢说道:“依小弟之见,多半如此。不若我等趁其未至,先烧了军中粮草辎重,往丰县投奔孟公。”司马德戡不禁迟疑起来,孟海公应约出兵,皆因有矫拟的杨浩血诏,并许于富贵功名,可一旦自己逃亡,这般失魂落魄、两手空空地前去投奔,人家又怎会心甘情愿收留败将。再说宇文化及此番前来,若真是游猎,自己岂不是做贼心虚,自乱阵脚,以致错失良机。

去住两难,司马德戡左思右想,犹豫不决,恰此刻,又有小校奉宇文化及之令前来催促。司马德戡打发了小校,便于赵行枢说道:“事已至此,还需两手准备。你速去营中,召集将士,各携硫磺焰硝,设伏营中。我这就去迎谒宇文化及,相机行事。若能诓得宇文二子入营,你勿需于他多说,即刻麾军而出,取他二人性命,但若情势有变,我等亦不能束手就擒,你当在营中纵火,我等趁乱突围,一齐往芒砀山投奔孟公去。”赵行枢应声正欲离去,司马德戡犹然放心不下,又唤住他正色说道:“眼下你我乃是一条船上之人,此事若败,大家都是死路一条。”赵行枢一愣,随即说道:“小弟明白,大哥尽管放心。”赵行枢得令而去,依计行事。司马德戡又至鱼蔓云处,却见鱼蔓云刚服过汤药,已然睡去,他不忍打扰,便于两名侍寝女卒一番交代,安排停当,他披上战甲,提了画戟,唤亲卫李本率十数人随行,便出营会宇文化及而去。

后军大营与中军主寨相去不远,司马德戡一行人方至营门,宇文二子领着一众刀斧手早已等候在那。宇文化及见着司马德戡,不由分说,立即拔出腰刀,当空一挥,厉声喝道:“逆贼!我兄弟待你不薄,你居然私通孟海公,谋我兄弟二人性命!”声若雷霆,直慑司马德戡一身冷汗,可他面上犹然强作镇定,皮笑肉不笑说道:“卑职冤枉,宇文大人何出此言?”宇文化及冷哼一声,将手一招,即有身后一名士卒跑上前来,将其手中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掷于地下。司马德戡定睛一看,此正是伊正卿之首级,他俄然愣怔,瞠目结舌,不想日前伊正卿去回复孟海公,竟然已为宇文化及擒杀。而此刻宇文化及凶相毕露,又恶狠狠说道:“我与你戮力共定海内,出于万死。今日事成,本愿与你共守富贵,岂知你全无心肝,与贼勾结,设计来暗算我等。”宇文二子心如豺狼,性比虎豹,眼下密谋败露,与之求饶只是徒费唇舌,司马德戡把心一横,面色铁青,咬牙切齿说道:“我等拥你为主,弑杀昏君,无非苦其淫虐,怎知现如今你却更胜杨广。似你这般丧心病狂,必定不得好死!”说罢他挥起画戟,嘶声于左右呼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要活命的,随我一同斩杀贼首!”说话声中,司马德戡已奋舞画戟,直迎宇文化及杀去。

于此同时,鱼蔓云于帐中乍被喧嚷之声惊醒过来,她翻身起坐,尚不知外头发生何事,正欲去瞧个究竟,却见一名女卒促步闯入,喘着粗气颤恐而道:“大小姐,不好了,宇文丞相来捉拿司马大人,已于营外战作一团。”鱼蔓云方才想起前些日司马德戡扬言要谋诛宇文化及之事,赶紧问道:“外头情形如何?”女卒答道:“宇文丞相人多势众,司马大人正往营中败退。”鱼蔓云大惊失色,匆忙披上战袍,取过银枪,便欲出去助阵。那女卒见状,急切拦住她说道:“司马大人有吩咐在先,若营中战事一起,请大小姐走东门,往芒砀山中暂避,司马大人脱身后便会过来寻大小姐。奴婢已备好快驹在外,这就送大小姐出营。”谁想一直来以为司马德戡只是逢场作戏,怎料如今生死存亡之际,他竟会为自己安排脱身之策,鱼蔓云禁不住眼圈一红,热泪盈眶,猛然甩开那名女卒而道:“急难关头,我岂能弃之而去!”说罢她一甩手,便奔出帐外,提马去寻司马德戡。

营中隆火迭起,四下皆有隋兵奔走,沸反盈天,一乱涂地。原来司马德戡往营内且战且退,赵行枢伏在暗处,见苗头不对,已于营中举火接应,率众横杀出来。两拨隋军披一色兵甲,搅成一团,溷杀一气,竟分不出个敌友,鱼蔓云这也顾不得许多,纵马横冲直撞,但凡拦着路的,皆挺枪撩倒在地。可她左突右闯,始终未见司马德戡踪影,心焦如焚,气急败坏,却也无计可施。恰此刻一人仓皇奔来,慌不择路,正撞着她胯下坐骑,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坐马受惊,扬蹄一声嘶鸣,险些把她掀下马来,鱼蔓云恼羞成怒,挺枪正待去扎那人,却见那人歪斜起身,一脸恐怯望着自己,正是司马德戡身旁亲卫李本。李本满身血污,脸色青白,气喘吁吁,显然已受重伤之人,鱼蔓云见状,更是担心不已,即刻问道:“司马德戡何在?”李本认得鱼蔓云,将手往营外芒砀山方向一指说道:“适才见着司马大人往南门突围过去,卑职亦不知此刻司马大人身在何处。”李本话音刚落,前头又是一阵杀声喊起,鱼蔓云循声望去,只见火光之中,宇文智及挥着金镋,一面狠劈猛斩,一面扬声高呼:“擒杀司马德戡者,重重有赏!”金镋虎虎生风,所向皆靡,宇文智及已往这边冲杀过来。

鱼蔓云无心于宇文智及纠缠,即刻拨马而走,顺着李本所指方向,又往南门追去。其实这后营并不大,南门亦不远,眼看鱼蔓云策马已奔近门前,忽然又是一阵杀声骤起,斜刺里数十人横撞出来,将她去路拦住,为首一人仗马持刀,神气活现,却是宇文化及。宇文化及见着鱼蔓云,先是一愣,随即扬刀于左右嚷道:“此中皆是乱党,格杀勿论!”说罢,将大刀一招,便喝令随从围杀上来。不想尚未寻到司马德戡,自己反倒落单入了虎口,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孤立无援,鱼蔓云也只有背水一战,死中求生。只见她一声娇叱,夹马提缰,纵驹一跃,星飞电疾,手起枪至,寒光抖现,已将冲在前头两名小卒扎翻在地。

鱼蔓云一杆银枪纵舞,来去凶凶,狠辣逼人,不过宇文化及曾见过她这手枪法,知其不是自己对手,忽然间邪念顿生,淫笑一声说道:“本公子也非绝情无义之人,鱼大小姐若是束手就擒,本公子亦可网开一面。”宇文化及这一副轻薄神态,嘴脸丑陋,面目可憎,鱼蔓云大发雷霆,啐一声骂道:“无耻之尤,不得好死!”说话声中,一道银光横掠,鱼蔓云又扫倒两名小卒,分开道来,挺枪便刺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不慌不忙,举刀相迎,铿锵数声,轻而易举已将鱼蔓云一番攻势一一化去。眼见她拿自己无可奈何,宇文化及更是洋洋自得,肆无忌惮,又于左右喝到:“汝等退下,且看本公子将美人活捉。”说着,宇文化及一面念念有词,一面挥刀反斫鱼蔓云而去。鱼蔓云独斗宇文化及,本就落处下风,此刻又听他唠叨不断,口中皆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直被气的火冒三丈,七窍生烟,她看准宇文化及要害,又是一枪劲扎过去。可怎知她气急攻心,发招又用势过猛,惊动了胎气,这枪正使到一半,霎时只觉小腹一阵绞痛,头晕目眩,几欲丢枪坠马。

宇文化及不知鱼蔓云有孕在身,乍见她这一招袭来,半途顿失锋锐,还道是她势穷力蹙。于是,宇文化及猝然发力,振臂一挥,正欲去劈落鱼蔓云手中长枪,却惊闻有人一声断喝,司马德戡已飞马应声而至,掩其不备,画戟正往他头顶砸去。这一击突然,顿教宇文化及慌了手脚。仓促间不及举刀招架,宇文化及身子一倾,翻身下马,席地一滚,虽是窘相难堪,好歹也是避过了司马德戡这一击。

司马德戡见宇文化及落马,正扑杀此獠大好时机,他又是一声叱咤,纵马而上,呼呼数戟拍去,疾风骤雨一般,丝毫不容人半分喘息。宇文化及无暇起身,只得半伏于地,手足并用,连滚带爬,狼狈万状。好在他身手还算矫捷,虽有惊,但无险,一番左右闪躲,竟也将司马德戡这一连串突击给避了过去,又偷空趁隙一个鱼跃翻身而起,终于侥幸脱出画戟锋圈,退入随行军士之间。眼见功亏一篑,司马德戡心有不甘,怒骂一声,仗戟正待上前再打,赵行枢领了十余残兵而至,于之急不可耐说道:“宇文智及已然追来,我等寡不敌众,司马大哥还不快走。”司马德戡闻言,知道今日大势已去,还得保命脱身要紧,这便于鱼蔓云说道:“走,先突围出去再说。”说罢,他又瞪了宇文化及一眼,调转马首,一众人便往营外杀去。

是夜三更,月黑星淡,阴霾惨然。芒砀山北麓原上,骁果卫后军大营,却依旧火盛烟浓,沸乱一片。宇文智及引军杀近大营后门,正见宇文化及又翻身上马,瞋目指着南面骂骂咧咧,便上前问道:“适才司马德戡与赵行枢先后往这边逃亡过来,大哥可曾瞧见?”宇文化及愤愤说道:“那厮还有些本事,竟教他几个往南门突围而去,若是让那厮遁入芒砀山中,只怕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宇文智及胸有成竹,狞笑一声说道:“小弟早料到那厮会往芒砀山走,大哥这就随小弟于他收尸去。”

另一边司马德戡一行人裹血力战,奋身冲杀,总算溃围而出,不敢逗留,又马不停蹄奔往芒砀山去。眼看起伏青岭再望,若得遁入此中深山老林,宇文化及纵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难寻人,赵行枢不禁略微松了一口气,一指前头说道:“大哥,芒砀山就快到了,你我赶紧去吧。”司马德戡闻言却不作答,反倒忽然勒马而停,一瞥前头不远一片林子,忐忑不定。此刻,身后隐约又有奔马疾驰之声,看来必是宇文二子穷追不舍而至,赵行枢急着又上来催促。司马德戡回头望去,眼见沙尘四起,追兵迫近眉睫,只得将手一招说道:“走,先遁入前头那片林子再说。”赵行枢得令,一马当先,便驰往前头树林,司马德戡等人亦紧随其后而奔。

赵行枢遥遥在前,眼看既要入林,忽然其坐驹一声苦嘶,栽头往前仆去,赵行枢一个懵怔,尚未反应过来,即已被高高抛起,甩出丈外,通一声重重落地,直摔得人头昏眼花,五内倒腾,死去活来。司马德戡在后头瞧得一清二楚,赵行枢那坐驹并非失蹄,而是蹋落陷马坑中,他猛然一勒马缰,惊呼而道:“不好!有伏兵!”话音未落,林中鼓声大作,元礼引一彪军马横杀而出,众士卒未待赵行枢起身,一拥而上,手起刀落,将其剁成肉泥,又冲司马德戡而来。

网罗密布,围追堵截,宇文智及如此良苦用心,足显其志在必得。司马德戡见状,亦知此遭凶多吉少,这便于鱼蔓云说道:“我等同行,难以脱身,大小姐先走东面丘岭入山,待我击退元礼,便往山中与你汇合。”眼下己方只有十余残兵,如何能退敌军,鱼蔓云说道:“如今我已是你的人了,你不走,我也不走!”司马德戡一愣,眼见敌兵步步进逼,他冷哼了一声喝道:“若非你腹中有我骨肉,你生死又与我何干!”说罢,他猛然一拍鱼蔓云坐骑马臀又道:“你我游戏无非图个欢快,何来情义可言。只望你能善待我儿,便算不负彼此相识一场。”鱼蔓云也不知他这一番话是否出于真心本意,迷迷愣愣,方寸大乱,可其坐骑被司马德戡一拍受惊,已放蹄狂奔,望东绝尘而去。

司马德戡方赶走了鱼蔓云,元礼已纵兵杀到跟前,后头宇文化及、智及二人亦引军接踵而至,将他围得里外水泄不通。他若前些日听从鱼蔓云之言,随之夜奔而走,也不会招致杀身之祸,可现今追悔,噬脐莫及。当下在劫难逃,司马德戡经连番恶战,业已人困马乏,精疲力竭,瞧着宇文二子那副得意忘形模样,司马德戡终于仰天长叹一口气,丢下画戟,又拔出腰间佩刀,一指宇文化及说道:“我等虑事不周,行事不密,兵败至此,死无怨言。而汝等恶贯满盈,多行不义,也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正说罢,他已转过刀锋,饮刃自戕,这正是:

高爵厚禄舍命求,富贵功名险中谋。

激流未知有进退,潮起潮落万事休。

再说杨玄瑛自那日于长江岸上别过琴茹雩,又在江都城郊待了数日,思来想去,也不知该何去何从,百无聊赖之下,只得收拾行囊,沿通济渠左岸,取道北上,漫无目的而走。可这一路沿途而去,所过村县皆是一片狼籍废墟,荒芜焦土,又时不时地有成群难民自北而下,杨玄瑛着人一问,方知这些全拜宇文化及所赐。荼毒生灵,鱼肉百姓,肆意妄为,灭绝人性,宇文化及较杨广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不教人激忿填膺,发指眦裂,杨玄瑛只恨当初在宇文府上,未一槊刺死这两个十恶不赦之人,徒教江淮百姓遭受无妄之灾。

这一日行至彭城,杨玄瑛连日来栉风沐雨,甚感疲累,原本想入城寻一家像样的客栈,好吃好睡一番,怎想这昔日徐州富饶之地,亦是惨遭毒手,如今只剩哀鸿遍野,饥民载道,令人惨不忍睹。杨玄瑛衣着整洁光鲜,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她方入城中,便有一群饿民如狼似虎,围她上来哭嚎乞食。悲悯之心顿生,可自己携有食水却是所剩无几,杨玄瑛便自囊中取出一些银两,意欲赈济难民,不过眼下城中粟米颗粒全无,且银子又不能充饥,这些难民取之又有何用。眼见难民不受银两,又围着她纠缠不休,更有甚者已冲上前来作势撕扯抢夺她背上行囊,杨玄瑛迫不得已,也只得脱围而出,甩开难民,又奔出城去。

夜幕降临,凉野苍荒。杨玄瑛独自坐于通济渠水畔,暗想这一路见得宇文化及所为,神人共愤,自己当初实在不该与之共谋江都兵变。但事已至此,恶兽亦被纵容出山,悔之无用,也唯有去追寻骁果军,伺机诛杀宇文二子,方能弥补些罪过,想到此处,杨玄瑛已下定决心,来日一早便启程打听宇文化及下落,追他而去。主意已定,杨玄瑛正欲休息,忽闻一阵奔马声由远及近而来。蹄声匆促,依稀可辨出来者两骑,只是这荒郊野岭,来者深宵急驰,敌友难分,杨玄瑛亦不愿贸然暴露,这便一个翻跃,隐于一块大石之后,半伏匿身,躲藏起来。

那两骑人奔到近处,忽然停下马来,籍着夜色,杨玄瑛悄悄看去,霎时心惊。这二人一男一女,男的其中一人道士模样,却背着一杆八尺虎头重枪,金枪熠熠生辉,耀眼夺目,此人不正是太初观所遇,自称太上天君的郭士衡。而另一名女子,褐发微卷,清瞳如碧,即便化作灰也认得出来,正是总能教自己不知所措的王婉儿。王婉儿每次出现,便无好事发生,况如今据说王世充正守洛阳苦战李密,她二人不在其身旁相助,夜半来这徐州作甚,杨玄瑛疑虑重重,百思不解。

正此刻,郭士衡四下环顾一周说道:“大小姐,看来我等确实已来晚了,宇文化及早已离开了彭城。”王婉儿沉吟片刻,又见通济渠上尚有舟船残骸,这便说道:“此处看来确实乃先前宇文化及驻营所在,想必骁果军即于此弃舟登岸,改走陆路。”王婉儿与郭士衡竟是寻宇文化及而来,不知其用意何在,杨玄瑛在暗处听了,更是困惑不已。而郭士衡闻言却说道:“只是不知宇文化及如今去往何处,大小姐,我等该如何是好?”王婉儿凝思片刻说道:“往丰县去看看吧。宇文化及此行志在东都,既然走了陆路,大军必绕芒砀山走豫东。”郭士衡赞道:“大小姐英明。”王婉儿诡笑而道:“隋帝崩殂,风云骤变,宇文化及此番西归,倒有一番好戏可瞧了。”郭士衡面露疑色,问道:“大小姐的意思是?”王婉儿却说道:“走吧,莫要耽误时辰了,我等既然已落于宇文化及之后,便穿芒砀山捷径过去,免得教人捷足先登。”说罢,她夹马挥鞭,直面西北奔去,郭士衡亦应声说诺,骋马随之而走。

杨玄瑛望着王、郭二人远去背影,尽管此刻七星官不在,乃是夺回其兄杨玄感的虎头金枪之大好时机,但她更在意王、郭二人此行意图。王婉儿那一句“隋帝崩殂,风云骤变,宇文化及此番西归,倒有一番好戏可瞧了”实在耐人寻味,毕竟李密、王世充攻防洛阳,突逢半道杀出一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宇文化及来,又为东都乱局凭添了变数,想到此处,杨玄瑛自大石后面出来,即循着王、郭二人所走方向,追踪而去。

王婉儿与郭士衡快马而去,杨玄瑛徒步又怎赶得上她二人,好在已知王婉儿打算穿芒砀山小道往丰县,杨玄瑛倒也不慌走失了她。走走歇歇两日,终抵芒砀山东南,杨玄瑛便寻了小道入山,直至傍晚,寒山幽谷之中,杳无人烟,看来此一夜又得露宿于野。杨玄瑛虽是豪门出生,大家闺秀,不过这些年来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她倒也习惯了餐风饮露的日子,只是眼下犯愁的乃是饥肠辘辘,口渴难耐,可囊中食水却已用尽。

恰此山风掠过,依稀吹来谷中溪泉琤琮玲珑之声,杨玄瑛转忧为喜,便顺着水声来处,疾步走了过去。绕过半个山谷,她寻到山溪所在,饮过溪水,多少解了一些饥渴,杨玄瑛又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四周古木葱茏,大树参天,自己落在其中,不知觉间竟已迷失了方向。尽管如此,只消可寻一个高处观天,辨认星象,自然可以指引迷途,杨玄瑛倒也并不担心,她又于溪畔小憩片刻,便往高处登山而上。

这一走不远,前方林子忽现几点幽暗灯火,忽明忽暗,若隐若现,似乎有人家居住。难得山野骤现人迹,杨玄瑛见状,这便迎着灯火走去,打算借宿一宵,并换些食水。穿过半个林子,走到近处,眼前却是一座庵堂,匾上有书“慈水庵”三字。杨玄瑛轻叩门扉,半晌,始有人应声前来,庵门半开,一名年轻沙尼掌灯探出头来,与杨玄瑛一个照面,两人同时失声惊呼,那女尼竟是鱼蔓云。

谁想自江都兵变后一别,不期而遇,会是这等尴尬境地,鱼蔓云猛一转身,举步欲走,杨玄瑛即刻上前拽住她说道:“鱼姑娘为何会在此地?”鱼蔓云沉默一阵,合十说道:“女施主认错人了,贫尼法名净觉。”杨玄瑛知道自己不会错识,盯着她的背影,青丝削尽,缁衣披身,犹然难以置信,禁不住问道:“鱼姑娘随骁果军一同离开江都,为何如今这幅打扮?那司马德戡如今又在何处?”鱼蔓云知道躲不过去,无奈长叹一声,回过头来,垂泪低泣而道:“此事说来话长,杨姑娘随我一同入内再说吧。”

两人共入庵中小堂,面对而坐,鱼蔓云一脸凄楚,潸然而泪。杨玄瑛料她必是留在骁果军中突遭变故,方至此境地,可看她一番伤心欲绝模样,又不知该从何问起。两人默默无言,对坐许久,鱼蔓云终于开口说话,将随着骁果军出江都以来诸事,一一道尽。直至说道司马德戡谋诛宇文化及事败身死,只教杨玄瑛唏嘘不已,想司马德戡想虽令自己讨厌,可他确实也未做过大奸大恶之事,而其参与江都兵变,亦是迫于形势而为宇文智及所利用。杨玄瑛原本对他甚为反感,无非仅是因其功名利禄之心过重,如今听闻他最终反为身外之物所累,遭致灭顶之灾,不禁感慨同情,她这便问道:“鱼姑娘今后有何打算?”鱼蔓云长吁而道:“原本想寻宇文竖子报仇,只是在这慈水庵中待了这些时日,又想起当初千方百计,穷尽心力去与杨广寻仇的日子,虽说终还是报了大仇,可爹爹也不能再复生了。”说着她缓缓垂下头去,轻抚着小腹又道:“宇文竖子作恶多端,必遭天谴。而我既已落发出家,也算是看破了红尘,如今我别无奢望,只盼于此古佛青灯相伴,过些平静闲淡日子,能将这孩子好生抚养成人,寸愿足矣。”这正是:

荒山秋夜缘未了,水榭春宵珠胎结。

爱憎迷狂浑不醒,阴阳别过始方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大奉打更人 林岚秦小雅 拯救美强惨男二 末世降临:18楼全员恶人 诡秘之主 剑来 春满香夏 他的小祖宗甜又野 穿越1942有空间 猎艳谱群芳 都市娇妻之美女后宫 黑铁之堡 一剑独尊 斗罗大陆4终极斗罗 无限群芳谱 桃花沟 大宋女刑司 长生从炼丹宗师开始 猎艳江湖 踏星 
经典收藏女总裁的贴身高手 让你匡扶汉室,你去扶貂蝉蔡琰 隋末乱世,我收留无家可归女子 抗日之铁血战魂 武炼巅峰 兵器狂潮 藏国 昭昭大明 大明流匪 大明正统 明末超级土豪 蝉动 朔明 国公凶猛 远东1628 神话版三国 签到物资每日有,逃荒路上横着走 大秦帝婿:我穿越成了墨家巨子 大国军舰 红楼如此多骄 
最近更新乱世风云之命运交错 乱世村长,我能召唤历史名将 盛唐!我这个瘸腿太子调教四方! 大唐:小地主家的败家儿子 梦回西晋娶女帝 带着战神回明末 赵匡胤演义 穿越古代无理造反 大齐之君上传奇 大明狗腿子 曹贼:家父曹操,请陛下称太子 明朝写作素材大全 从纨绔到拥兵千万! 我家有个电饭锅 女王陛下,其实我是北境霸主 我一个庶子,权倾天下很合理吧? 水浒:我武大郎,反了! 鹰扬拜占庭又名重生之马其顿王朝 无双镇北王 手握百万铁骑,你说朕是反贼? 
紫鸾记 桫椤双树 - 紫鸾记txt下载 - 紫鸾记最新章节 - 紫鸾记全文阅读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