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逼仄的出租屋内烟雾缭绕，熏得江野有些睁不开眼。
他继续点上一支烟，才接起响了许久的来电。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
“江野，下周二我们斗音ck女团集体线下公演，你…你会来看我嘛？”
江野愣了愣…
“没空，忙着赚钱呢，哪有闲心去看什么狗屁公演。”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
……
“徐旖旎，你踏马有病吧，给我转这么多钱干嘛！”
话刚说完没多久，看着手机到账的五万元，江野气得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我…我是有病！有病才会喜欢了你这么久！！！”
“你踏马恋爱脑么？大哥这么多，随便选一个不行么，非要来纠缠我这个穷逼屌丝干嘛！？！”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隐约间传来了轻微的抽泣声。
“你别有压力，我…我在努力攒钱了，等我攒够了钱，帮你把债还了…我们…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你跟我有毛的关系，我用你帮我还债？”江野嗤笑一声，满脸的厌烦。
“江野你还是不是人！！你睡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之间没关系？！”
电话那头的女人仿佛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之前所有的期待，在听到江野绝情的回答后，都化作了一根根利剑，刺入心底。
但江野根本充耳不闻。
“有病！”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丢在桌子上，在挂断的那一瞬，他仿佛脱力般，彻底瘫软在了椅子上。
房间里死寂了许久，窗外阴云密布，渐渐下起了雨，整个屋子彻底陷入了昏暗。
江野就这么愣愣坐在房间中许久，直到被手中燃尽的烟头烫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艹！”
暗骂了一声，他赶忙起身，把灯打开。
房间彻底亮了起来。
杂乱的屋子里是满地的烟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刺鼻的味道。
厕所的马桶有些堵，江野在拉了一泡后，费力才将那些作呕的东西怼了下去。
“这房东不会扣我钱吧，谁知道这玩意这么不经用啊。”
江野有些担心，以后退房的时候要是被房东发现，那可就遭了。
“管他呢，扣钱我指定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舒舒服服的侧躺在床上，江野拿起手机，将徐旖旎刚转过来的五万块退了回去。
对方又回复了一条消息，但江野根本懒得继续理会。
自己现在混成这个吊样，还是别继续祸害人家小姑娘了。
之前自己是大哥，是受人追捧的土豪玩家。
但现在，他就只是一个下水道里臭虫罢了。
公司破产，欠下了一屁股债，他哪里还有脸继续和徐旖旎不清不楚。
小姑娘不懂事，自己又不是傻子。
况且，这小姑娘刚去斗音没多久，哪里有多少钱来帮自己。
他这辈子算是废了，还是别成为人家的累赘为好。
摸索了半天也没掏出一根烟来，江野索性直接从地上捡起还剩的烟头，叼进了嘴里。
“唉，又得去买烟了。”
将剩下的烟头抽完，江野拿起手机，跟往常一样，点进了考拉音乐平台。
“干活干活，希望今天能抽个大点的特效，起码赚点烟钱回来。”
自从破产倒闭，他就靠着在直播平台上倒卖夺宝礼物，勉强糊口度日。
借着之前当大哥时丰富的夺宝经验，他总能以很小的资金，夺到比较大的夺宝特效。
靠着这些礼物差价，贩卖给那些需要过梯度，打流水的主播和公会。
如今干这行已经一年多了，借着夺宝出来的名气，他也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礼物贩卖群。
一些夺到大礼物的玩家，想要借此回点血，也会找他来寻找出售门路。
一来二去，他也从中赚取了不少的利润。
不过，直播间抽奖玩法终究属于灰色地带，上头若是觉得你影响不好，一个文件下来，你直播平台也只能整改关闭玩法。
蓝星上的直播平台数不胜数，一些大的视频直播平台根本不会触碰这个地带，尽管各种抽奖玩法能刺激玩家消费，带动整个平台直播流水，但这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好就可能引火烧身。
大型直播平台影响力大，自然受到更严格的监管。
至于江野现在所在的考拉直播，是一个主打语音直播的直播平台，它的母公司是一家主做音乐的公司，直播也只是它整个app里的附属产品，影响倒是不大。
音乐播放软件有着庞大的用户量，随便来个推荐页面引流到直播间里，就有一定几率转化为直播用户。
里面的男主播女主播说话超好听，还会腻腻的叫你声哥哥姐姐老总，大家超喜欢在里面。
曾经的江野也是其中刷客之一。
当时的他享受刷礼物的快感，享受被众多主播追捧的虚荣。
他迷失在这纸醉金迷间，欲罢不能。
直到他公司破产，再也没有能力玩下去，他才从这场虚幻的梦中醒来。
只是一场梦，一场可笑的梦罢了。
叮咚！
就在江野思绪飘远的时候，一阵微聊提示音响了起来。
皱了皱眉，看到是个备注叫“狗儿子”发来的语音条，江野才舒展了眉头。
狗儿子的真名叫孙志东，曾经是一个女主播的独关守护大哥，那女主播声音软萌甜腻，给这货迷的不要不要的，天天给人家打小时榜，打pk连胜榜，刷起来那叫一个豪无人性。
只是后来女主播被爆出真实照片，虽不敌凤姐的绝世美颜，但也不遑多让，给这家伙气的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那女主播自然是塌房播不下去了，而这货在伤心了好一阵后，非常脸皮厚的换了个号重新在考拉玩了起来。
不过他倒是学聪明了。
一边到处跑骚撩拨女主播，认识各大公会会长，一边跟自己一样，私下开了个礼物贩卖的群，靠着不小的名气，一些主播或者公会打比赛过梯度，也都会来他这里进货。
一来二去，这货也成了考拉直播里排名前列的军火商。
“野哥，你猜我今天接到了谁的单子，嘿嘿~”
江野一听对面这家伙猥琐的笑声就知道没安好屁。
“放！”江野没好气的发了个语音条过去。
“没意思，早知道不和你说了。”
“还不是你以前心心念念的那个小情人西西，我去看了她家的榜，那个新来的俊哥这个月还挺猛，给她刷了有八万多块了，不过她那榜单有点断崖，榜二榜三都没怎么刷，距离过十万梯度还差了一万块左右。”
听到这话，江野微微一愣。
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逛过直播间了，倒还真不知道，那个曾刷过不少礼物的女主播，又有了新的大哥。
刷拉的大哥不如狗，江野曾经以为这只是句玩笑话，却没想到实现在了自己身上。
那个曾经天天喊小野哥哥的女孩，在自己不断的支持下渐渐迷了心智。
一开始玩直播，江野也只是抱着消遣的心态，遇到个唱歌好听的，还能聊得来的，就觉得打赏一点也无所谓。
只是主播和玩家都会在这个名利场里渐渐迷了心智。
刷礼物的人在受到无数赞叹声后，会渐渐把自己架在一个很高的地方，享受着直播间里，主播和玩家的共同吹捧。
开直播的，在一场场礼物轰炸的巨大收益后，会觉得这钱来的轻而易举。
于是无数谎言和虚假的关怀，对着江野接踵而至。
打pk，开活动场，打年度，一次又一次收割着他的钱包。
他还记得刚来西西直播间玩的时候，她还是个刚播没几天的新人，连欢迎和谢礼物都不会，也会在收到礼物后真心实意的感谢着大家。
那时候的她青涩而懵懂。
只是人心易变，在播了几个月后，江野渐渐觉得玩的越来越不舒服，自己已经被她架起来了，打pk，打比赛自己不得不当主力。
其实都是自己的虚荣心作祟，江野心里也很明白。
只是他没想到……在自己欠下一屁股债后，她就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也让江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江野，催债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呵呵，还打算让我帮你还债是么？做梦！！这些礼物可都是你自愿刷给我的，别想着要回去！”
“是！你是一直帮了我不少，可你不就是想睡我么，别装作一副对我多么好的样子，我可不愿意跟你这么一个老赖有啥不清不楚的关系。”
“还有，既然你没能力继续守护我了，那就赶紧退出粉丝团吧，不然你在这里，新大哥都不愿意来了，我看着都碍眼。”
“滚！以后别联系了！”
……
旧事重提，往日一幕幕划过，如幻灯片清晰的印在脑海。
嚣张的姿态，绝情的话语，仿佛跟江野沾上一丁点联系，都能干扰到她西西的生活一般。
当时的他就仿佛是过街老鼠，阴暗角落里的臭虫，被人嫌弃，随意践踏。
“你跟我说这干嘛，来嘲讽我啊。”江野知道狗儿子也没坏心思，就是想给自己添堵，毕竟这是他能干出的事。
“哪能啊，我就想问问你那还有没有货了，我这边还有些，不过还要给另一个男主播打连胜用呢，礼物有点紧张。”
“你给她几折折扣？”江野可不管以前的事，有钱不赚王八蛋。
“八折，嘿嘿…”
真狗啊！
江野也嘿嘿一笑。
这个折扣可谓是卡在了西西的命门上，现在已经是月底最后一天了，大家都在争抢着抽奖礼物，价格自然高涨，江野大致算了算，八折正好卡在西西能够接受的极限上，于是江野回道。
“本来我自己背包还有个三万的，不过昨天已经出了一部分，还剩六千不到，等会吃完午饭还会继续跟着那些大户打一些，应该还能再凑点。”
“不够的话我再去群里给你问问，看看兄弟们还有没有存货了。”
三万块钱的礼物已经是自己这个月的大部分流水了。
自从公司倒闭后，江野能动用的资金少的可怜。
但好在生活还有一点希望，江野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灰色产业，来还清剩下的债务。
……
草草的将午饭解决完毕，江野又打开了考拉直播软件。
现在是午休时间，播的主播并不多，一般到了晚上才是直播的黄金时段。
江野随手点进了首页一个名叫蒙鼓人的房间，这是个专门带头打抽奖礼物的主播。
灰色地带自然延伸出了灰色产业，贩卖礼物是一个，专门看盘带头抽奖的主播也是一个。
不过，你跟着这个主播抽奖，抽到大礼物后，也得给这个主播送个小点的礼物以示感谢。
这是默认的规矩。
当然，你也可以抽完就跑，只是会遭到无数玩家的嘲讽罢了。
江野听了一会，大致知道了现在的抽奖节奏。
他没有打算跟着这个主播抽奖，而是将屏幕上划了一下，来到一个陌生的直播间点进了抽奖页面。
将账号又充了五百块钱，看着躺在余额里的五千多金币，江野深深呼出一口气。
单抽一次需要消耗100金币，也就是说，他只有五十多次的机会。
时间:“12:55”
根据刚才所得的消息，上次出现价值1314块钱的第二大礼物“白日梦蓝”是在十二分钟之前。
江野没有立即抽奖，而是躺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根烟静静等待着。
这次，他不准备追那些小礼物特效，根据以往的经验，下次出现白日梦蓝的时间大概是在下午一点左右。
整点出奇迹。
话糙理不糙，现在打的并人不多，所以出现仙境传说的概率不是很大，这个盘里还没有大额资金涌入，所以出大特效的速度会放慢很多。
江野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抽奖页面，上面不断滚动着恭喜某某抽到了小特效的字幕。
“恭喜西西的阿俊哥在西西睡不着的直播间夺宝获得[星光女巫]*1”
一个飘屏从手机上方闪过。
江野眉头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