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没想到郁珞灵会这么说，秦亦熙惊讶地看向她。
它冷冷一笑，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继续做人？”
“但我没说我不喜欢做人，我只是承认做人很累。”
秦亦熙皱眉，不理解开口：“那你又为何要做人？”
郁珞灵轻笑开口：“你这话好奇怪，做人又不是我来决定的，我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人。”
“可后来的人生，皆由你决定，你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不是吗？”
郁珞灵摇了摇头，“人生的更多时候，都是无法做选择。别无选择比有选择的时候，要多。”
秦亦熙凝了凝眸，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说得没错，别无选择比有选择的时候要多。可身为恶灵，你就可以让所有选择，都由你来定，你不心动吗？”
郁珞灵拢紧外套，缓缓开口：“跟你说句实话，我曾经确实想过要当恶灵，但那已经是以前的事情。”
“那你现在为何不选择做恶灵了？”
郁珞灵微微歪了歪脑袋，笑道：“理由很简单，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留恋的人。”
闻言，秦亦熙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我可真不爱听这话。”
郁珞灵微笑，“要么，直接告诉我们‘墓中人’的目的，要么，我们打到你说。”
秦亦熙当然知道郁珞灵不是说笑，而是认真的。
秦朔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毕竟它也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这么多人。
“可我不能违背‘墓中人’大人的命令，这样我会受到惩罚。”
郁珞灵看向秦亦熙，缓缓开口：“只要把你们都消灭，那它也没办法惩罚你们，不是吗？”
秦亦熙被她这话逗笑了，却也无法反驳什么。
毕竟这话也没说错。
“但其实，我也不清楚‘墓中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只是按照它所吩咐的去做而已。当然，偷偷躲着看，是我自己的主意。”
郁珞灵并没有就此放过秦亦熙，继续问道：“那吩咐你的事情是什么？”
“就是待在特定的地方等着你们到来，然后将我们的故事告诉你们。”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为何不说？还非要挨一顿打。”郁珞灵说着，看向秦朔。
秦朔抿着唇，似乎并不打算跟郁珞灵搭话。
秦亦熙轻叹一声，开口道：“他就是个死脑筋，绝不能暴露的事情到死都不会说。所以不论你们如何，他都不会说。”
“确实是死脑筋。”许沉睦轻声说。
秦朔瞪了许沉睦一眼，许沉睦挑眉一笑，完全不带怕的。
倪裳默默移开视线，仿佛不想再看。
顾安意摆弄着手中手枪，神情漫不经心。
郁梧晟和季止修站在郁珞灵身后，像是守护公主的骑士。
郁珞灵收敛脸上笑容，神情恢复平淡，“凤仪公主沈银朱在哪里？”
秦亦熙和秦朔闻言，皆是沉默地移开视线，没有回答。
郁珞灵微微抬手，其余人就进入到战斗状态。
“我最后问一遍，凤仪公主沈银朱在哪里？”
秦亦熙和秦朔微微凝眸，两人对视一眼，最终依旧还是选择沉默不语。
“看来你们，最终还是选择避而不谈，那我……也没必要留着你们。”
话音落下，众人就准备动手，却在下一秒听见沈银朱的声音。
“我就在这里，何必去伤害其他人？”
华服猎猎作响，乌发飞舞，沈银朱的脸上依旧是淡漠的神情。
郁珞灵抬眸看向她，嘴角挂上一抹浅笑。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沈银朱。”
沈银朱平静地看着她，开口道：“我原本没想来，但你都以我的子民为要挟，那我就不得不出现。”
郁珞灵忽然笑了，“你不是说自己不再是凤仪公主？只是沈银朱？既然如此，那他们怎么能算是你的子民？”
沈银朱微微垂下眸，淡然开口：“可就算我想摆脱，也无法摆脱。毕竟我生来就是凤仪公主，这无法改变。”
“你已经做了足够多了，不是吗？以一人之身换皇城所有百姓的性命，这份魄力，也不是谁都有。”
沈银朱轻轻摇了摇头，“若非敌国君主良善，答应我的请求，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的死也不会有意义。”
“凤仪公主殿下真的如此认为吗？”
沈银朱听到郁珞灵的话，抬眸看向她，脸上也浮现出些许痛苦之色。
“我不想去纠结这些问题，我已经够痛苦，够累了。不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恶灵，我都不想做。我只想……远离这世间。所以，如果你们能给我解脱，那便直接动手吧。”
郁珞灵看着沈银朱痛苦的脸色，却迟迟没有动手，也让其他人收起架势，安静地待在她身后。
“为何不动手？”沈银朱问。
郁珞灵反驳，“我为何要动手？我什么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要我动手消灭你，难道说，你打算带着所有秘密离开？‘墓中人’的目的绝不可能是让你来送死。”
沈银朱收敛痛苦之色，神情再次恢复平淡。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珍惜的。”
话音落下，沈银朱手握长剑直接朝着郁珞灵攻去。
秦亦熙见状连忙将秦朔身上的束缚弄开。
但季止修的锁链并没那么轻易就能弄开。
毕竟他并没有放松警惕。
秦亦熙见弄不开，选择放弃，直接拔出腰间小刀朝着许沉睦而去。
许沉睦虽有些惊讶，但还是拔出匕首迎战。
倪裳也唤出大剑，协助许沉睦。
顾安意看了眼郁珞灵那边，决定去帮倪裳和许沉睦。
沈银朱的怨气不可小觑，但依旧没能伤害到郁珞灵三人。
“分散开来。”郁珞灵开口。
季止修和郁梧晟闻言，分散到两边，瞬间将沈银朱围住。
但沈银朱脸上并没有丝毫慌乱，而是沉着应对。
但郁珞灵能明显看出，沈银朱并不太会用剑。
“你根本……不会用剑，那又为何要用剑？是因为这把剑是你当年自剜的那把吗？”
恶灵的能力往往取决于，它心中渴望或是死法。
沈银朱并没有回答郁珞灵，只是加快手中动作。
但它着实不熟练，老是会伤害到自己。
郁珞灵见状，示意了一下季止修和郁梧晟。
于是，三人合力将沈银朱困住，令它无法动弹。
而沈银朱也没有挣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郁珞灵。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我不愿说，也不能说。与其等我亲口说，不如你亲自来看看？反正，这本就是你的能力。”
居然主动让她去看它的记忆，怕也是……“墓中人”的一环。
但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她确实很想知晓，那些答案。
“既然你都如此相邀，那我便也不会跟你客气。”
郁珞灵说着，缓缓抬起手，金色光芒闪烁，意念之力启动，将她拉入到沈银朱的记忆中。
*
我出生的那天，皇城下了好大一场雪。
一夜之间，皇城就变得白茫茫一片。
于是我便被赐名银朱。
银白色的雪，红似朱砂的梅花，这就是我名字的意义。
我其实想过自己为什么不叫沈白朱、沈银砂、沈白砂。
然后就发现，沈银朱是其中最好听的一个名字。
不过也幸好我不叫沈白朱、沈银砂、沈白砂。
不然我肯定要找父皇母后闹上一番。
我的父皇母后，是这澜国最尊贵的存在。
而我，乃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嫡长公主沈银朱，也是凤仪公主沈银朱。
我很受父皇母后宠爱，几乎从未受过什么委屈。
即使沈知节的诞生，也没有影响到我的地位。
直到我的嫡亲弟弟沈净远的出生。
一切全都变了。
我不再受宠，父皇母后的疼爱也全都转移。
而我的身边，全都是冷嘲热讽和面带同情的仆人。
他们以为我听不懂，以为我什么都不知。
可偏偏，我什么都知道。
我原本活泼外向的性子，也慢慢改变。
沉默了两年，身边也没有可信可用之人时，静姝姑姑出现了。
她说，她是母后安排的人，是来照顾我之人。
起初，我只当她是母后用来监视我的人，所以我往往都会无视她。
毕竟我也知道，并不是她想做这些，只是没办法。
所以我不会刁难她。
不过都是和我一样的的可怜人罢了。
直到我看见父皇在御花园陪沈净远玩那些他口中无聊之事。
原来，不是他不愿意，只是那个人不是沈净远。
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存在。
似乎在这皇宫中，有没有凤仪公主殿下都是一样的。
我不甘心，但心里也确实难过。
于是偷偷躲起来哭，却被静姝姑姑发现。
原本我想逃跑，但没跑过，直接被她拽进了怀里。
她抱着我，用温柔的声音哄我，跟我说，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哭，但如果殿下难过，那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我说，这样不会失了仪态吗？
静姝姑姑听到这话笑了。
她说，这里没有别人，殿下可以尽情哭，在我面前您可以是任何模样，不用刻意伪装。
我能听出来，她不是同情我，是真的关心我。
所以，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将静姝姑姑划为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