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否？我多大，教我读书？拔苗助长，拔苗助长啊！】
嬴政充耳不闻，看着殿下跪着的身子紧绷的李斯，了然的拍了拍怀里扶苏的脑袋。
果然，能让吕不韦举荐的人确实有才，不然也不会听见扶苏的心声了。
是的，自打看望蒙骜回来后，嬴政就将扶苏的心声当做了人才检测仪，发现好似真的遵循的是能臣干将才能听到的规律。
也因此，嬴政发现，听见心声的人，哪怕其中部分人此时官职不显，但看他们过去的政务处理和上奏的内容，确实都是有真才实干。
而李斯是嬴政早先考核了许久，才带到扶苏面前，让扶苏的心声做检测的最后一环。果然，他也能听见。
两相对比验证，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至于扶苏的金瞳，嬴政没有刻意去验证过。
这本与他秦王的本性不符，但在秦王之前，他还是一个父亲。
金瞳的效果太逆天了，拥有一双金瞳的扶苏看上去，更加不似凡人，让他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有一天，扶苏就这么消失了。
所以，对于具有强烈掌控欲的嬴政来说，扶苏的金瞳是他刻意放过的意外。
有时候嬴政也会无奈，何时自己多了些自欺欺人的想法，但望着扶苏软乎乎的小脸，他又若无其事的为他挑选起了老师。
选来选去，李斯成为了脱颖而出的聪明人。
而聪明人李斯此刻跪伏在地上，听见长公子心声的那一刻，只是惊讶僵直了一会儿，就平静了下来。
李斯非常有自知之明，他不会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再一想从吕不韦那观察打探到的消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王上对他最后的考验。
所以，他能听见是好事，装作听不见是本事。
“李斯学富五车，暂且为你之师也够了。”嬴政慢悠悠的开口，语气不容拒绝。
【我不信！有本事拉五车出来证明一下！】
心声已经很会说了，有些过于流畅了，不想听他叽叽喳喳的嬴政淡然的伸出了手指，夹住了他的小嘴巴。
“唔唔……”
【放开我的嘴巴，尊重言论自由！】
对上扶苏瞪大的圆溜溜的眼睛，嬴政语气微微缓和了一点，“你不是喜欢蒙毅兄弟嘛，叫他们当你的武夫子。”
【啊啊啊三个！三个老师！三对一，哑巴爹你好狠的心，要死了……】
扶苏也不挣扎了，头一歪，倒在嬴政的怀里装死。
底下跪着的李斯才是真在装哑巴，能听见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是他能听的吗？
嬴政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转而看向了李斯：“李斯。”
“臣在。”
“长公子就交给你了。”
“臣定然不负王上所望，好好教导长公子。”
李斯应得诚恳，嬴政看着也很满意，如果没有扶苏“啊啊啊”个不停的心声在两人耳边不停的响着，倒真是一副君臣得宜的场面。
……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蝉鸣撞碎在偏殿朱红廊柱上的午后，扶苏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听着耳边李斯的絮叨。
“殿下，你瞧这是什么字？”
扶苏年岁小，李斯的教学也是从认字开始。
【我知道这是秦，但我不说，一个字我们认一个月怎么样？太棒了，真是天才的想法！】
扶苏劝好了自己，坐直身子，一脸无辜的摇头，“不认识。”
李斯微笑，要不是能听见心声真给他骗过去了呢。长公子果然聪慧，所以更应该加强学习！
李斯指向下一个字，“来，公子，我们今天来认识‘嬴’字……”
【这对吗？这不对吧？怎么就认下一个字了？温故知新呢？上一个字我还不认识呢？】
“不认识！”
扶苏的小手点在“秦”字上，颇显急躁。
李斯一本正经：“没关系的公子，等学完今天的字，我们一起再来学一遍。”
【啊？你这教学方法对吗？】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李斯继续补充：“忘了告诉公子，王上看重臣，为报王上知遇之恩，臣放下了其他的事务，日后专心教导公子。所以公子不要着急，我们的时间很多，不认识就从头慢慢来，多学几遍总是可以认识的。”
【……可恶，你的事业心呢？你不着急我着急啊！】
扶苏极其不情愿的伸出小胖手点在竹简上，“秦。”
李斯不经意的勾起嘴角，“王上聪慧，那今日我们可以学的快一点了。”
“善。”扶苏学着嬴政的表情，一本正经的点头。
【快快快，小小几个字能难得住我，争取马上下课！】
“公子，这是‘法’字，律法如流水，看似柔弱却能凿开山川……”
“公子，这是‘楚’字，春秋时期楚庄王问鼎中原……”
“公子，这是‘韩’字……”
“公子……”
【……这合理吗？这是要学几个字啊？昨天三个字，今天一百三十个字吗？怪不到你被阿父选中，拔苗助长你们是一样一样的啊！】
“停！”
扶苏忍不住叫停，李斯也不挣扎，温和的冲着他笑：“公子可是累了，那我们歇歇吧。”
“善。”
扶苏点头，但表情还是有些不爽。
【这李斯怎么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这么有眼色……我瞧瞧。】
李斯心中一跳，反应过来自己今日做的有点过，正紧张呢，一抬眸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眸子，顿时僵在了原地，心跳如擂鼓。
【嚯？李斯居然能当丞相？难怪这么有眼色。】
李斯又惊又喜，转而生出更多的惶恐，所以长公子的眼睛可以看到未来是吗？这是他可以知道的吗？
【嗯？你不是我老师吗，怎么要我的命？】
李斯的心猛得下沉，他未来胆子这么大吗？
【嚯！是个狠人，趁人病要人命，哑巴爹的命你也该要。】
李斯腿一软就坐倒了。
“嗯？”
扶苏疑惑的看着他，李斯艰难的扯出笑脸：“臣昨日未曾休息好，一时晃神，叫公子见笑了。”
【好机会！是时候下课啦！】
“休息。”
扶苏一脸关切的看着他，丝毫看不出他看到了什么样的未来，也丝毫看不出他是为了自己休息。
如果不是听见他的心声的话。
李斯心乱如麻，他也搞不明白，长公子是太单纯还是怎么回事，看到那样的未来，怎么还能这样好似无事发生的对待他呢？
心中转了几个弯，看着他点头同意下课后，被宫人抱着离开浑身都洋溢着开心的长公子的背影，李斯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去面见王上。
长公子可以不在乎，但李斯不能去赌他会不会在王上面前说漏嘴，特别是在有心声这样的利器情况下。
所以，他要先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