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多……”恶龙含混不清地吐出字，他的动作放轻了，像是在逐渐被拖入梦中。
“对，这是你的名字。做的很好。”
梦之魔神也放低了声音，她将头垂得更低，用指腹怜惜地抚摸阿贝多脸上光滑的鳞片。
“……妈，妈……”
自己才多大，怎么就无痛当妈了？
饶是白晓梦也因为这个称呼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想要扯扯阿贝多的脸，但很快，魔神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不对。自己从未听阿贝多叫过“妈妈”，闲谈时偶有提及，也是“师父”或者“母亲”。
一向温柔又疏离的炼金术士，很少如此直白地展现自己的依恋。
那个阿贝多，总是克制着感情，展现出优雅得体的一面。
他说，那是习惯。只有“完美”才配当师父的弟子。
眼前的存在，真的是阿贝多吗？
“阿贝多？”
少年呆呆地看着魔神，没有反应。
“……杜林？”
少年仰起了头，扯起唇角。
“妈妈！”它笑着喊道。
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白晓梦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要冷了。
如果这是已死的毒龙杜林，那阿贝多呢？他怎么样了？还存在吗？还能……醒来吗？
冷静下来！
还不能确定阿贝多已经被吞噬同化了，那个坚强的炼金术士不会这么轻易就消失不见的。
现在应该做的是把龙血从他身上剥离，要在无法挽回之前，唤回阿贝多的神志才行。
白晓梦心中有了决断，她咬破掌心，让流出的血滴在阿贝多的唇边。
懵懂的幼龙循着诱人的血腥味，捧起魔神的手，垂下头，认真舔舐起那道创口。
温暖湿润的舌尖扫过掌心，绕过指缝，带着细微的痒意。
白晓梦压下心中升起的奇怪不适感，悄悄调整了红线的位置——为了在阿贝多出现异动后，第一时间控制住他。
没过多久，手上的伤口又一次愈合，方才还安稳的幼龙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身上的毛孔散发出赤红的蒸汽。
那些无法与他身体相容的血液在吸收了深渊能量之后，产生了排斥反应。
“好痛——！好痛！！！”
阿贝多，或者说杜林将自己蜷缩起来，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在雪地上翻滚。
梦之魔神下意识收紧红线，却因为少年眼角的泪水迟疑了片刻。
就在这片刻的空隙，幼龙扭动身体，拖着残缺的双翼，想要向外逃逸。
可这里已经接近雪山边缘，越过这片山谷，便是蒙德境内，想到巴巴托斯的警告，梦之魔神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此时幼龙的大半个身躯已经离开了箭阵，情急之下，白晓梦只得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少年，箍住他的双臂，迫使他停下动作。
但发狂的龙不管不顾，依旧奋力挣扎，他的手臂无法移动，便张开嘴，狠狠咬上了魔神的肩膀。
“唔！”
尖利的龙牙带着毒液，一下子就穿透肌肤，白晓梦开始后悔没穿身盔甲再出门了。
实在是太痛了。
浓厚的铁锈味弥漫在口腔之中，龙的动作停下了，他颤抖着，更多的泪水从那双金瞳涌出，几个呼吸间就湿透了白晓梦的衣服。
“嘘……，没事的，没事的，听话，别乱动。”
魔神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少年的发顶，一次又一次轻声安抚。
“没事的，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乖孩子。”
缓缓地，幼龙松开口，他依旧淌着泪，身体因痛苦而颤抖，但没再试图逃跑，而是垂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对…不起……”
白晓梦不厌其烦地为他擦去泪水，露出温暖的笑容。
“没关系，我没生气。”
魔神捧起阿贝多的脸，在他的前额落下一个轻吻。
唇瓣触及的肌肤泛起红光，形成出一只蝴蝶的纹路，又渐渐隐没下去。
“听话，做个乖孩子，好吗？”
那双黄金的竖瞳里同样浮现出红蝶纹样，他安静下来，点了点头。
重新调整了红线和箭矢的位置，让两人位于箭阵中央，魔神终于稍稍安心，用掌心遮住了那双龙瞳。
“睡吧，我亲爱的孩子。”
少年顺从的阖上眼，失去支撑的身体，向白晓梦倒去。
被这么重重一砸，白晓梦险些吐血，她按捺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同样闭上眼，让自己沉入阿贝多的梦境。
梦之魔神睁开眼，入目却是一片黑暗，她疑惑地眨眨眼，又揉揉眼，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瞎了。
直到放出一只翠色的小蝴蝶，魔神才发觉自己能看到颜色。
“阿贝多？杜林？”
没有回应，耳边只有滴滴答答，像是水滴落下的声音。
没办法，梦之魔神只好认命地向前走去，她抬起脚，才发现自己的腿也浸泡在温热的水中。
因为水温也就比体温稍高，这温度甚至称得上舒适，白晓梦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
为了不惊动敏感的梦境主人，白晓梦没再多放出些梦蝶，而是选择跟随蝴蝶的指引迈步向前。
梦境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不会感到疲惫，不知走了多久，白晓梦才远远地看到一团光。
耳边水滴落下的声音更大了，压抑的氛围让魔神有些呼吸困难，但也不能退缩，白晓梦只好向着光团走去。
等到了近前，白晓梦才惊奇地发现，这团光芒里裹着一个幼童。
幼童看上去不超过五六岁，有着小小的龙角和龙尾，同样娇小的龙翼紧贴在背后，身上穿着过于宽大，看起来像布口袋似的实验服。
那个幼童环抱着膝盖，把脸埋在双臂里，正低声啜泣。
魔神犹豫着，在他面前蹲下，想要拍拍孩童的后背，但一时竟不知道该往哪下手，因为那双看起来尚未张开的翅膀。
正迟疑着，孩童吸吸鼻子，抬起脸来，他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奶声奶气地问道：
“你是谁？”
白晓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个半人半龙的孩童，有着和阿贝多极为相似的稚嫩面庞，以及一双漂亮的，青蓝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