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传来燕冥轩低沉的声音。
沈时鸢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收起脸上的愁容，“无碍，许是昨夜没睡好，此刻有些犯困。”
燕冥轩敏锐的到她眼里藏着的担心。
他没再问，只淡淡道：“既然不舒服，今夜的宴席不去也罢。”
沈时鸢有些意外，接着轻轻摇了摇头，“今日是皇后生辰，宫里的大事。臣妾作为太子妃，若是不出面，岂不惹人闲话？”
燕冥轩眼神动了动，没再勉强，“也好，若你在宴席上实在难受，定要告知本宫，不必硬撑着。”
“是，多谢殿下。”
沈时鸢低头应了声。
可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却像条蛇一样，始终盘在她的心头。
马车在昭阳殿外面的空地上停稳。
太监赶紧过来，恭恭敬敬地掀开帘子。
燕冥轩先下了车，对着车里的沈时鸢伸出了手。
沈时鸢把有点凉的手指轻轻搭在他手心上，借着他的力气，稳稳地走下了马车。
宫人前后引着路，两人顺着台阶往上走，进了灯火通明，暖烘烘的昭阳殿。
殿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贵人。
皇上与皇后高坐主位，接受着众人朝贺。
沈时鸢与燕冥轩献礼后，便寻了一处安静角落坐下。
宴会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觥筹交错，一片热闹景象。
然而沈时鸢却无心欣赏，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正在看她。
抬眸一瞥，正是皇后。
沈时鸢假装整理头上的珠钗，悄悄避开那打量的目光。
半晌后，她稍微侧过身子，凑近燕冥轩，压低声音道：“殿下，臣妾觉得殿里实在闷的慌，想去外面园子里走走，透口气。”
燕冥轩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声音不高不低，“本宫陪你一起。”
话音落下，沈时鸢余光恰好看到皇后瞟来的眼神。
“不必了，殿下。”
“臣妾只是想自己出去透透气，母后和大家都在，殿下还是留在此处为好好，臣妾很快就回来。”
她这话说的周全，又表明了不想他跟着。
燕冥轩立刻明白了她的顾虑。
他没再坚持，端起面前的金边酒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借着这个动作，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半刻钟，若你没回来，本宫亲自去找你。”
沈时鸢微微颔首，“是。”
她对着燕冥轩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殿外的夜风吹过来，把殿里那股子暖香腻人的味道吹散了不少。
沈时鸢顺着红漆的回廊慢慢走着，想去不远处的御花园。
刚绕过一个雕花廊柱的拐角，假山石头的影子里，忽然闪出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时鸢姐姐！”
“灵溪？”
沈时鸢神色惊讶，“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
“是呀！我方才在里头就看见你了，就是人太多，不好过去。”
赵灵溪几步跑到她跟前，很自然地挽住了沈时鸢的胳膊，仰着小脸问：“好久不见了，姐姐今日可好？”
沈时鸢笑着，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说：“我一切都好，你呢？”
赵灵溪嘟了嘟嘴，装作发愁地叹了口气：“哎，别提了！还不是被我娘关在府里学管家理事那些事儿，头都大了，哪还有空出来玩。”
她话头一转，抱怨道：“时鸢姐姐也不说来看看我！”
沈时鸢被她这样子逗笑了，“是我的不是了，一下子忘了去太尉府看妹妹，该罚。”
两人正说着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
这声音……
沈时鸢脸上的笑立刻淡了下去，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拉着赵灵溪躲开。
不想在这种时候碰见她那个“好妹妹”，平白惹一肚子气。
可她刚动了动脚，那声音已经到了跟前。
沈纤月被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的贵女围着，扭着腰肢走过来，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沈时鸢身上。
她嘴角挂着一丝坏笑，“哟，这不是太子妃姐姐吗？”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沈时鸢一眼，目光在她那身素净的宫装上停了停。
然后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提高了声音：“姐姐怎么不在殿里伺候着，一个人跑到这没人的地方来？看你这急匆匆的样子，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撞见？”
沈时鸢嘴角扯起一抹冷笑，“要说见不得人的事，这宫里头，怕是没人比妹妹做得更多了吧？”
“你！”
沈纤月脸色骤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话刚说完，旁边就插进来一个又脆又气的女声。
“我看没规矩的是沈夫人你！”赵灵溪猛地往前站了一步，跟护小鸡似的挡在沈时鸢前面，瞪着沈纤月，“见了太子妃殿下，怎么不行礼？”
她上下扫了沈纤月两眼，“哦，也对，小老婆扶正上来的，就是小家子气，估计不懂宫里的规矩。”
“你放肆！”
沈纤月气得浑身发抖。
可赵灵溪是太尉家的千金，太后都疼她，皇后也给面子。
她沈纤月现在只是个七品官的夫人，哪敢真跟赵灵溪闹翻？
她只能把那双像淬了毒的眼睛，死死剜着沈时鸢，恨不得把她吃了。
沈时鸢好像没看见她那要杀人的眼神，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妹妹干嘛这么紧张？我就是随口说说，难道，你真是心里有鬼？”
几个竖着耳朵听的贵女闻言，皆投过来几道看好戏的目光。
“我、我心虚什么！”
沈纤月愤恨道。
不过，一想到应云骁马上就要带着大功劳回来，自己很快就是风风光光的将军夫人了，她又硬把火气压下去，脸上挤出个得意的笑。
“哼，姐姐如今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了，等我家将军过打了胜仗回来，带着天大的功劳，到时候姐姐可一定得来我府上，喝杯庆功酒啊！”
沈时鸢觉得异常可笑。
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鬓边的凤钗，钗上的凤凰尾巴跟着晃了晃，闪着光。
“妹妹这白日梦，做得可真香。”
“边关的消息还没到京城呢，仗打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妹妹便急着摆庆功宴了？也不怕，先把酒摆上了，最后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