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舒月松开握紧汤匙的手，不紧不慢放下餐具，抬平视线对上温南屿困惑的双眼。
“温总，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
她深吸一口气，硬是逼着自己把到嘴边的难听话给咽了回去。
“那是你自己撞的。”
“我？自己？”温南屿下意识再度摸了摸额头上肿起的大包，痛感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可能？”
黄舒月：“你昨晚用头敲我家门来着。”
温南屿毕竟是她大老板，本来她没想说这事，想着给大老板留点面子。
谁知道这惹人厌的资本家一开口就诬赖她。
因为他，她昨晚连觉都没能好好睡，哪里还能容忍这家伙诬赖她！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混蛋！
温南屿愕然了。
他下意识开口反驳：“怎么可能，你诓我。我是喝醉了不是蠢，敲门还能不知道用手吗。”
黄舒月扯着嘴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淡笑。
一个笑容抵过千言万语。
看着她的表情，温南屿心里莫名的没了底。
黄舒月拿出手机，边操作着什么边道：“我家门口有监控，为了还原事情的真相，也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温总，要不看看监控画面？”
监控画面？
温南屿瞳孔微微放大，直觉要是看了那玩意儿，他一定会后悔的！
说时迟那时快，黄舒月正要点进连接监控的app，忽然一只手臂越过餐桌伸到她这边，速度快得黄舒月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下一秒她的手机就落在了温南屿手里。
黄舒月愣了愣，很快恢复淡定：“温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南屿神情不太自然：“不，不用看了，我刚刚就随口那么一说。黄秘书，我是相信你的。”
说着他把黄舒月的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黄舒月也不急着拿回来，柳眉微蹙，就这么静静盯着他，不置可否。
温南屿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低头，掩饰般的随手拿起馅料丰厚的三明治，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直到差点噎到自己，他才恍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啧，真是奇了怪了，他干嘛在黄舒月面前表现得这么唯唯诺诺？
他可是她的顶头上司，绝对的大老板，甚至可以说是衣食父母好吧。
该是这女人捧着他，怕他才对啊！
如此一想，温南屿瞬间抬头挺背，那样子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一挑眉：“昨晚真是辛苦你了黄秘书。”
谁知黄舒月一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十分坦诚的一点头：“那是，挺辛苦的。”
温南屿：“……”
冷静冷静，这秘书是自己当年亲自招进来的，小事小事，不计较不计较。
等等，好像……也不算完全是他自己招的。
温南屿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了些什么，连黄舒月说话都没听见。
直到黄舒月皱着眉，稍稍拨高了音量，温南屿飘忽的思绪这才被拉回现实。
“什么？”
看着黄舒月写满‘无语’的表情，他这才倏然发现她的脸色看上去很是倦怠，尤其平常清明濯亮如宝石般的眼睛里甚至布了几根淡淡的血丝，眼皮厚重，眼睑下一片灰黑。
一看就知道精神不好。
温南屿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忍住关心的问了句：“你，没睡好？还是生病了？”
黄舒月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温总，你觉得呢。”
温南屿一时哑然。
他明白，一定是因为昨晚要照顾他，所以她才休息不足。
男人在心里默默骂了秦修聿宋知砚他们一万遍。
没事把他送黄舒月这里来干什么，害他丢脸不说也折腾了黄舒月一顿。
“那你今天就不用去上班了，好好在家休息。你放心，工资全勤照样，另外这个月月底我会再多给你一笔奖金。”
黄舒月：“这算感谢还是补偿。”
温南屿尴尬的摸了摸鼻尖：“……都是吧。”
话音落，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没人再说话。
直到吃完早餐，一直沉默不语的黄舒月才再次开口。
“温总。”
“嗯？”
“你昨晚……可是有点折腾人。”
温南屿眼神微闪：“是，是吗？”
靠了，他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谁能告诉他，到底怎么个折腾人法啊！
黄舒月单手托着下巴：“就给我放一天假，多给点奖金，不论是感谢还是补偿，这些似乎都有些少了吧。”
温南屿：“那你提？”
黄舒月垂下眼皮，状似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才慢悠悠抬起头，唇边挂着一看就很假的微笑：“要不，你批准了我的离职申请？”
闻言温南屿黑黝黝的瞳孔几不可查的颤了颤，放在桌下大腿上的手掌不知不觉攥起。
“你……”
“我只想要这个，温总。”
温南屿喉结无意识重重滚动，呼吸略急。
他不明白，黄舒月为什么一心想辞职。
“黄舒月，我说过的，如果是待遇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你是公司元老级的员工了，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如果嫌工作量多个人时间少，这些都能协调。
你应该知道，离开了南氏，你绝对不可能再找到比现在薪资待遇更好的工作。所以你……”
妹妹说，要留下黄舒月那就要对她好。
可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对她足够好了，黄舒月现在在公司的待遇是所有员工里独一份的。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到底还要怎么对她好？
黄舒月并没有回答他这些，只是微笑着说：“刚才可是温总你自己让我提的，我已经提了想要的，难道温总打算不认账？”
温南屿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揉成了一团，理不出丝毫思绪。
“我……”
一开口，声线竟格外哑。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这会儿甚至连与她对视都做不到。
黄舒月似乎并不着急，托着腮，好整以暇等着他的回答。
温南屿深深吸了口气，蓦地站起来。
由于起身的动作太大，他身下的椅子与地板发生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温南屿脸色有些难看：
“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还有，谢谢你的招待，早餐很好吃。”
“至于……至于你说离职的事……我考虑考虑，一星期后给你答复。”
黄舒月：“温总……”
像是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任何一句自己不喜欢听的话，温南屿不做丝毫停留转身就走。
房门打开又合上。
室内静悄悄的一片。
黄舒月扭头看向窗外，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半晌，她轻叹，眼里划过一抹温南屿从没见过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