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野野村病院
某病房内
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黑发散落在枕头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嘴角微微张开。
“……宗像？”长谷川呼唤着志麻的名字。
志麻像个失去灵魂的人偶，没有反应。
长谷川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还是没有反应。
仪式时那些异形的线虫缠绕着志麻的画面，长谷川还历历在目。
——难道她……
长谷川不敢想下去。
须贺什么都没告诉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就在这一刻，志麻突然直起身，双手一把抓住长谷川的手臂，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骗你的——！”
长谷川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你刚才的表情太可爱了。”
志麻大笑，调皮地说，“怎么啦，被吓到了？”
长谷川僵了两秒，甩开志麻的手，后退几步，说：“喂……别开这种玩笑。”
“怎么还生气了，好啦，早知道你这么担心就不逗你了。”志麻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算了……你没事就好。”
“其实我应该先谢谢你才对，那次远足，真是给你添了麻烦了。”志麻靠在枕头上，歉意地笑了笑。
“远足？”
长谷川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志麻歪着头，像是在回忆：“嗯……我们本来是去远足的，对吧？”
天哪，她竟然管那个叫远足。
长谷川无法接受，他向前几步，双手撑在床上。
他认真地盯着志麻，说：“宗像，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嗯？”志麻露出无辜的表情，“长谷川警官，你怎么了。当然记得，我们不是一起去山里远足吗？”
“然后啊，人家在洞穴探险的时候昏倒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了。”
“你怎么啦，这些你不是都知道的吗？当初还是你约人家的呢。”
听听，这个女人都在说什么，她在骗我？长谷川想。
不，不该是这样的。
“那……光琉会呢，你还记得吗？”，长谷川明知道这样可能会刺激到志麻，但他还是不得不问。
“喂，人家还是病人呢，别提那个可怕的东西，好吗？”
“你……你知道他们……”
“那可是这几天SNS的热门话题，光琉会集体自杀，闹得沸沸扬扬，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你不认识忌部彰吗？”
“喂，我怎么会认识那种人，你再说这个，人家可要生气了。”
虽然志麻骗过自己。但她现在的反应如果是演技的话，那可真的能拿奥斯卡了。
“那‘蛭子’呢？你还记得吗？”，长谷川不甘心，还想试探。
志麻听到这个名字，反而露出轻松的神色：“知道啊，怎么了”
长谷川的心脏猛地一缩。
然而下一秒，志麻用平常的语气继续说：“我一直对这个传说很感兴趣呢，毕竟它是日本古代神话里很神秘的部分，不过可惜相关的资料太少了。”
“那这几天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类似‘扎扎斯’，比如在梦里。”
“那是什么，长谷川君，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老问些怪问题。”志麻露出一副担心的表情。
原来如此。
长谷川明白了。
她不是忘记了“蛭子”这个名字，她只是忘记了有关蛭子之渊的一切。
她的记忆被“替换”了——现世给她编织了一套符合常理的记忆。
……
“啊，第一次约会就搞成这样，真是对不起啊。”志麻大概是觉察到了空气有些不对，微笑着开始没话找话。
他原本以为，他会因她的遗忘那些东西而感到疑惑、不安，甚至愤怒……
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高兴。
“是啊，把你背回来很累的呢，你很重啊。”长谷川说。
“瞎说，哪里有！”
……
在看似恋人间的打情骂俏中，长谷川结束了这次探病。
看来志麻从这一切中解脱了，彻底地摆脱了“那个地方”。
这就是马丁所谓的“额外服务”吧。须贺站在走廊，喝着罐装咖啡。
“聊完了？”
长谷川点头。
须贺递过一罐咖啡，“哼，她醒来后，就说不记得任何奇怪的东西。”
“看来是这样。”
“所以，你说的第一次进那扇门瞬间移动到伦敦，还有那个眷属杰米”
“我懂你意思。”长谷川打断他说道，“现在没人可以证明那不是幻觉。”
“我想说的是，不要再深究了。我们看到的、经历的那些，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都没有意义了。”
“对，你说都对，可是……”
“案子结了，光琉会覆灭，大家都满意了。长谷川，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长谷川点了点头。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打开罐装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透过舌尖蔓延。
窗外，阳光洒在医院的花园里，草坪上，几只像是麻雀的鸟正悠闲地在啄食从地里刨出来的线虫。
一切都好像恢复了正常。
——
上班后，课长和同事们对长谷川的态度一如既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光琉会的覆灭在搜查一课就像是禁忌，几乎无人提起。
就像须贺说的一样，一切都掩埋在黑暗之中。
他的部门依旧是他一个人，依旧是接听市民电话，听他们发牢骚，或者听他们叙述一些荒唐的都市怪谈。
对此他没什么可抱怨的。
这天临近下班，长谷川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打来的电话。
“请问是长谷川先生吧？”
长谷川皱了皱眉：“您是？”
“抱歉，我是林辰，说来惭愧，我们之前都没好好说过话。”
听到这个名字，长谷川立刻收起原本懒散的姿势，他坐直了身子。
“林副教授？”
“是的。直接给您打电话实在有些冒昧。这号码……是艾琳小姐给我的。”
“艾琳.李？”
“嗯，她回英国了，已经不准备再回到日本。”
林晨继续说：“长谷川先生，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谈谈。”
“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嗯……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能来我这里一趟？”
“哪里？”
“东京，dt文化大学，我的研究室。”
“什么时候？”
“如果方便的话，周末……也就是明天？”
“好，我中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