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姗看夜凌晨脸色不是很好，就猜到他是生自己的气了。
她担心他会把怒气撒到百里无病头上，怕连累了百里无病，萧姗急忙上前解释道：“晨晨，生气了？”
夜凌晨双手抱肘，轻哼了一声，一脸的傲娇，“没。”
萧姗一听，心里松了一口气，放轻松地坐了下来，往身后一靠，舒舒服服地说道：“没有就好。”
夜凌晨嘴角一抽抽，这个‘没’字，并不是代表他真的没生气，只是他生气时，懒得说话的一种表现。
萧姗一向最了解他，知道他生气了，居然还故作轻松，装作看不出来，将他晾在一边，真是太生气了！
这样一想，夜凌晨就有些后悔刚刚自己赌气故意说了没有生气，早知道就说自己生气了，这样还能听到萧姗的解释，让她哄哄自己。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
夜凌晨想试试，于是又改口说道：“生气了。”
萧姗虽然心里早就猜到，但此时听到夜凌晨居然生愣愣地改了口，心里忍不住想笑，表面上却故作惊讶，说道：“生什么气嘛？”
顿了顿，又问：“可是生我的气了？”
夜凌晨被她这么一问，倒是不敢再往下说了，于是摇了摇头，“没有。”
说出这两个字后，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罢了，姗儿毕竟怀有身孕，不能与她计较。
但他心里却隐约有些疼，这些日子来，他有时候也会担心。担心姗儿会不会还像从前那般很爱很爱他，毕竟，现在的姗儿失去了从前的记忆，那些他们一起经历过的，在她脑海中早就不复存在。
他知道萧姗的性子，不喜欢皇家的富贵显赫，他这个皇帝是身份，对于别的女子，可能极其受欢迎，让许许多多的女子对他满心向往，但对于萧姗来说，没有一点优势，相反，这个皇帝的位置就像是个枷锁，束缚着他们两人，这对于姗儿来说，只是一个负担。
他有时候，经常会怀疑，自己当初擅自给她服下了忘忧草，这一做法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而且，初见面时，姗儿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她会不会移情别恋，喜欢上其他的男子？
这样想着，夜凌晨的脸色忽阴忽暗，萧姗见他的样子可笑，于是便收起了之前无所谓的目光，认真地对夜凌晨说道：“晨晨，我永远都只爱你一人的。”
夜凌晨闻言，脸色这才稍稍舒缓了些。
他轻轻叹了口气，才想起自己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于是朝着门外喊了声‘进来’，便立刻有三名宫女手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轻轻将托盘放在桌上，俯了俯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这是御膳房给你做的几道可口的小菜，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夜凌晨说着，便掀开了盖子，食物的清香气味瞬间散到空气中，很是好闻。
只不过，这对于萧姗来说，并不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因为她刚刚吃了一盘子的甜食，现在胃里还是饱的。
自从夜凌晨得知萧姗怀有身孕之后，心里总是想着自己也能够为萧姗做些什么，所以他想着，要尽量满足萧姗的一切需求，尽量让她保持心情愉快，这两天夜凌晨经常问萧姗有什么需要的。但萧姗只不过是肚子里多了块肉，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萧姗不说，夜凌晨便自己想，要是技术允许的话，他倒是想把萧姗肚子里的那块肉放到自己肚子里养着，省的萧姗行动不便。
不过，事实是，技术不允许，所以夜凌晨也只能在一边干等着。
但一得空，就会给萧姗做些各种各样的小食，生怕娘俩饿到，听闻女人怀了孕，口味也会变得和平常不一样，所以他就吩咐膳房，多做些可口的小食过来。
但此时萧姗似乎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坐在椅子上也没起来，直接说道：“刚吃过了，饱着呢。”
“吃过了？”
“嗯，太皇太后也调过来了一名厨子，做的糕点香甜可口，我刚刚吃了一整盘呢。”
萧姗指了指桌上还没撤下去的空盘子，笑着对夜凌晨说道。
夜凌晨看了看，眼神里有几分失望，便又招呼了下人过来，把他带过来的东西都撤了回去，颇有些无奈地说道：“看来我来晚了一步。”
“可不是嘛，自从有了这个小家伙，我都成团宠了。”
萧姗哈哈一笑，夜凌晨坐在她一旁，搂着她的腰，问道：“可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萧姗摇摇头，“还是和以前一样，这才刚三个月，百里无病说，没啥反应也是正常。”
“哦。”夜凌晨轻轻答了一声。
萧姗笑呵呵地，“你每次来都问这个问题，不烦吗？”
她这句话只是无心地一问，却让夜凌晨忽然有些语塞，他很烦吗？还是他开始有些烦他了？
“怎么了嘛？”萧姗看夜凌晨有些出神，便问道。
夜凌晨勉强挤出来一个笑意，转头对萧姗说道：“唔，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叫了几个大臣过来商讨，差点给忘了。”
萧姗噗嗤一声笑了笑，原来是有事想走又怕自己怪他，自己有那么刁蛮任性吗？
“那你就赶紧去啊，在这里发什么呆啊，我又不怪你。”
“嗯，那我走了。”夜凌晨淡淡道。
“去吧。”萧姗摆了摆手。
夜凌晨犹豫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她，心道自己就这样离开，姗儿居然一点失望都没有。
萧姗以为是夜凌晨惦念自己，心里高兴坏了，但她觉得自己可不能做那种误国的美人，所以还不想干涉夜凌晨的政事，所以便爽快地答应夜凌晨离开。
所以，夜凌晨回过来看萧姗的时候，萧姗把心里的不愉快全都收了起来，好让夜凌晨放心离开，还一脸开心地朝着他摆了摆手，道了声，“快去吧。”
夜凌晨心里泛起几分苦涩，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走出宫门的时候，正好碰见素尘从手里抱了一枝梅花，从外面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见到夜凌晨，急忙退到一旁行礼。
夜凌晨本来也不用搭理她，但这次夜凌晨向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淡淡喊了一声，“素尘。”
素尘本来低着身子，等着夜凌晨走过去再继续往回走，听到夜凌晨突然叫她，急忙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是在叫奴婢吗？”
夜凌晨点了点头，看了眼素尘手中的梅花，瞬间有隐隐梅香传来，他开口问道：“你现在可是当值？”
素尘摇了摇头，“今日是青萝当值，奴婢正好得了空，便去梅园折了枝梅花，想着娘娘喜欢，而且这梅花放在屋子里也好闻。”
素尘低声说着，夜凌晨也没怎么认真听，只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淡淡和素尘说道：“你等会儿去把这梅花放好，然后尽快来凤鸾殿一趟，朕有话要问你。”
“是。”素尘低声说了一句，心里有几分忐忑，皇上一向很少搭理她们，这次怎么还单单叫了她去凤鸾殿问话，她想着自己最近也没犯什么错，就算自己犯了错，也轮不到皇上来管，所以，应该是些别的，这样想着，心里也便安心了些，匆匆跑回去，将梅花枝桠插在了白瓷瓶里，本想着先去知会皇后娘娘一声，但碰到青萝，青萝说是娘娘正在休息。
素尘想着，刚刚陛下和她说的时候，还特意说了要尽快让她去凤鸾殿，这意思，是不是不让她告诉皇后娘娘？
罢了，她想着，反正皇后娘娘也在休息，她自己去一趟便是。
“素尘姐，你找娘娘有什么事情吗？”青萝见她出神，便问道。
“哦，没有，没啥事，等娘娘醒了再说也行。”素尘摆了摆手，搪塞了过去，转身便往凤鸾殿走去。
到了凤鸾殿，张公公正在门前，见到素尘来了，往前走了几步，说道：“素尘姑娘，随老奴进来吧。”
素尘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忐忑，忍不住开口问了两句，“张公公，皇上叫我来，是什么事？”
张公公摇了摇头，“陛下的心思，老奴怎会知道，不过素尘姑娘放心，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张公公都这样说了，素尘也便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把素尘引到夜凌晨面前之后，张公公便退了下去，素尘跪地行了个大礼，规规矩矩说道：“奴婢拜见皇上。”
夜凌晨只是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听到素尘的声音，眼睛也没睁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免礼吧。”
素尘闻言，站起了身子，夜凌晨没问她话，她自然也不敢先吱声，空气里沉默了几分钟，素尘微微抬了抬头，她在萧姗跟前久了，胆子也大了起来，所以便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一眼夜凌晨。
不料她刚抬头，便看到夜凌晨也慢慢睁开了眼，素尘还没来的及看清他的表情，就立即又把头低了下去。
夜凌晨眼角挂着几分疲惫，看到素尘战战兢兢的样子，淡淡说道：“别害怕，朕找你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是。”素尘低声说了一句，等着夜凌晨发问。
夜凌晨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半晌，才出声问道：“朕问你，百里无病可是每日都去坤宁宫给皇后请脉？”
素尘想了想，说道：“是。”
“那他去了，会待多久？”
“半个时辰左右。”
夜凌晨闻言，眉头皱了一皱，仅仅是请脉，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吗？
不过他没多问，也没将自己不悦的情绪表现出来，继续装作随意地问道：“那皇后和百里太医除了谈论安胎的事情，一般会讨论什么？”
素尘一听，心里瞬间有些惶恐，主子们在讨论什么，按说当奴才的，就算是听见了，也只能当做没听见，可不能随便说出去，可是眼下，又是皇上在问，她纠结了片刻，便摇了摇头，“奴婢一般是在外厅，不知……”
夜凌晨目光里明显露出几分不满，“皇后和百里无病谈话，难道还把你们遣到外厅去不成？”
素尘一听，身子一机灵，隐约觉得自己是闯祸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只连连说着，“没有、没有的……”
“那你怎么不知？”夜凌晨看了素尘一眼，知道她是害怕，便补充说道，“你说便是，朕不会治你得罪的。”
素尘听到这话，觉得此时实话实说是最好的方式，她遮遮掩掩，反倒会让皇上更加误会娘娘，于是心里一横，开口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只听到过两次娘娘和百里大夫的谈话，因为百里大夫曾经和娘娘一同治病救人过，所以娘娘确实会觉得百里大夫亲近些，她也更信任百里大夫的医术，所以其中一次是向百里大夫讨教关于医术方面的知识，至于讨教什么，奴婢也听不懂。”
“那另一次呢？”夜凌晨挑眉问道。
素尘抿了抿嘴，回想了一下，说道：“另一次，奴婢看到百里大夫的药箱里面有个稀奇的玩意，因为从前奴婢也没有见过，是什么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娘娘好像一眼就认识，好像叫什么铅笔？”
“铅……笔？”夜凌晨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应该是一种笔吧……
“嗯，”素尘点点头，“奴婢记得，就叫这个名字，好像是画画用的，那画叫什么素描，奴婢从前也没听过，然后皇后娘娘就商议，让百里无病去教太皇天后画素、素描。”
素尘说完了，夜凌晨没有说话，她便补充了一句，“其他的就没有了，大概就是这些。”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夜凌晨听素尘说的，再一回想，才想到确实姗儿和百里无病之间，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好多的词汇，都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懂，而萧姗若是不解释，他几乎揣摩不到姗儿的意思。
莫非他们二人，才是真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样想着，心里便一阵慌闷，一股热气涌了上来，夜凌晨不禁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素尘刚刚转身要告退，抬眼见，却分明看到夜凌晨捂着嘴的手指间，漫出几道鲜红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