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秋雨，男人拢了拢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一阵西北风吹过，哆嗦了一阵，连手里的苹果都觉得又硬了不少。
空气中满是血腥味，还夹杂着冲鼻子的恶臭，明漾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吃这一碗饭的呢。
瞪了一会儿手里已经透心凉的苹果，终究还是决定不为难他的牙口了，随手一扔便想抬起就近的尸体，却听到一声不寻常的声音。
手霎时又缩了回去。
苹果，他……这是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明漾慢慢朝着声音处探去，脚步放得也是轻盈，随时准备好遇到危险拔腿就跑。
月光微弱，明漾眯了眯眼才看清大石头后面伸出的半个身子。
月白色长袍……
又看了看抛到乱葬岗的其他倒霉蛋身上的服饰，嗯，能穿这个品相的衣服的尸体，肯定不是他看守的这么个小破乱葬岗可以招待的贵宾。
明漾噔噔噔绕到那人身前，果然，活的，身上的血还不少。
“喂，诈尸的，商量个事，看你这面相反正你也快死了，你腰间的玉佩给我，我给你准备一个漂亮的小土堆怎么样？”
玉佩？
男人捂着还在流血的胸口，睫毛颤了颤，清冷的嗓音因为受伤显得有些低，明漾凑近些便听到，“好啊，不过我要你救我。”
明漾蹲在旁边，似是纠结许久，“我再给你立个牌子……”
“救了我，我再许你50 两纹银，待我平安归家便给你，这个玉佩不值钱。”说着用尽力气把玉佩扯下来扔到明漾面前。
“救我，日后便一步登天，不用为生活奔波，我向来懂得知恩图报……”
明漾拾起玉佩，拍了拍粘在上面的土，面上满是捡到大便宜的笑意。
“放心，我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等你死了，我会回来专门为你准备一个坑的。”
拎着玉佩便大步离开。
“我还有一支簪子，北方特有的珍贵玉石，特请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而成，千金难求，若救我，金钱翻一倍，簪子，玉佩一同送你。”
男人似是说着一段话用尽了力气，说完话便咳个不停。
明漾听到了，但不为所动。
笑话，那人身上那么多血，一看就知道是惹了大麻烦，他一个弱不禁风的普通男子可一点都不敢心动。
再说了，他只是礼貌意思意思一下而已，等人这边一咽气，他身上的东西最后不还是都进了他的口袋？
男人眼中满是冷意，直直地看着那模糊的身影离开，咳嗽牵扯着伤口，又吐了两口血才好受些，但又好像都是错觉，只觉得身体更冷了。
失算了，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伤口虽然不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要是拖得久了……
谁知道手下和杀手谁先到？
男人沉默地看着明漾一个一个搬动横七竖八的尸体。
就在明漾翻一个死人口袋找出两个铜板准备装进口袋时，男人又开口了。
“我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少，还是有些面子，或许可以为你谋一个更加体面的差事。”
明漾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寻找下一个沉默寡言的金贵‘客户’。
“若是有孩子，我也可以出面为他们寻找学堂……”
明漾手上动作依旧没停，进学堂啊，确实挺有诚心的了。
这个世界人人都崇拜读书人，普通人家的孩子若是能找到门路，求得那推荐信进了学堂，那可真真算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只可惜，他没得孩子，也没得良心。
劳累了一整晚，明漾这才算是把尸体都摆的整整齐齐的，烧了一部分，但天都快亮了还剩一些，打了个瞌睡打定主意明天晚上再整。
刚走几步，便又被那沉默了一整夜的人喊住了脚。
明漾啧了一声，他还以为这人不吭声，早就晕了呢。
不想动，但想到怀里揣着的那小孩巴掌大的玉佩，又拐了回去，没好气，“还没死呢，喊我做什么？”
“把你的外衣脱给我。”男人见明漾不情愿，便又提醒了一下玉佩的事。
明漾把外衣扔到那人头上，转身就走，ok，这下银货两讫，玉佩是他的喽，名正言顺，嘿嘿。
天愈发的明亮，男人深呼一口气，艰难的扶着石头起身，但一天未曾进食，身上又受伤，不到一息便又摔了下去。
双手撑在地上，艰难的挪到还剩一些尸体的那堆草丛里，像尸体一样随意躺在地上。
抬起手，看到手上满是泥泞与血污，缓缓笑了，他……可真是第一次这般的惨，咳咳……
远处村庄鸡鸣狗叫，已经有不少人家烟囱里冒着烟。
明漾端着碗围着大石头转悠了一圈依旧不见人影，走了这是？
真可惜，他还想要把那人口中的玉簪换回来呢，可惜了，抿了一口还温热的粥便准备回去。
“我在这儿。”声音依旧清冷如玉石，只是肉眼可见的人又比昨晚虚弱了不少，惨兮兮的。
明漾估计，若是真的没人管，他大概真的能等到这人咽气的时候。
男人艰难的扯下盖在身上沾了泥水的破烂衣服，“你要救我了？”
“想多了，大麻烦，给你做个交易怎么样，这碗粥换你的簪子。”明漾说的直白，加点米的稀粥去换人家珍贵的簪子，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呵。”男人像是也被气笑了，“依照您的生意头脑，迟早能富可敌国。”
“多谢祝愿，怎么样，换不换？”
言泽卿哽了一下，“我死之前，每一顿饭你都要给我送！”
明漾觉得有趣，点头答应，“簪子是你头上这根？那我拔下来了哈。”
发丝零落间，满是擦痕的手接过那碗清粥。
看着男人明明饿的狠了依旧端正的饮食涵养，心里的恶趣味突然冒出来，“我刚刚没找到你人，便先喝了一口，你不会介意的吧。”
男人咽下去的动作停了一瞬，便又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明小子，去烧尸体啊？这一年二两银子可是个肥差啊。”
迎面走过来一个拉着牛车的老翁，荷包微扁，看来一天下来没有拉多少客人，话语间满是调侃，只是那文字背后的酸味怎么也忽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