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诏是傍晚时分来的一趟，长春宫内静悄悄的，但是走到了里面便瞧见了宫殿之内的两人。
她们两人彼此之间靠的很近。
沈栀意低头间，还主动贴到了沈岁安的耳廓，低声细语。
“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岁安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姑娘，你瘦了好多。”
“憔悴了。”她说这句话时，双眼泛着泪光，在暖色的烛火之下折射着亮晶晶的光芒。
沈栀意继续包饺子，低头瞧着桌子上摆着整整齐齐的饺子，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下。
“你怎么想的？”
“嗯？”
沈岁安想都没有就回答了一句：“我想追随姑娘。”
她侧过脸看着她满眼都是温柔，还耐心地帮她把有些凌乱的发丝给顺好，又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很温柔。
“不必……”
“我怕你出现危险。”
沈岁安只是柔和地笑了笑，朝女人微微低头。
“有沈姑娘在，我不怕。”
“嗯……”
她们两人之间温馨的画面让外面的人眼眸轻轻颤抖。
谢诏默默将手掌紧紧握成拳头，眼底掠过疯狂的欲色，呵呵，他们两之间的相处还真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沈栀意还没有给自己包过饺子。
凭什么……
他越想越气，差一点冲过去将她提起来询问，可看着里面的她笑得很温柔，还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一直在外头站着，没有继续往里面走。
看着里面的她们两人，心底愈发酸涩，嘴唇颤抖着，始终都不敢进去见她。
每次对上她那双含泪的眼睛，心底有些酸涩，他们两个人之间相隔的东西……
谢诏不敢见她，沈栀意也不想见他。
“……”
他们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面。
沈栀意依旧将女学和女官的事情揽过来，谢诏则是继续管理着朝廷上其他的事情。
见面也只会在大型的宴会上见到。
两人都不说话，谢诏试图主动破冰，不是送礼物就是送花花草草，送医书。
不过沈栀意都是冷冷的拒绝。
将他送过来的东西，狠狠的丢出去，说出来的话也极其难听。
“滚！”
这一声滚后，谢诏依旧不愿意离开，继续待在长春宫门口，直挺挺站在这里，眼睛一直锁定在女人身上，语气极认真。
“栀栀，我会改的好不好？”
沈栀意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悔改，更不要说其他了。
她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语气极其冷漠。
“你回去吧，不必在我身上费时间。”
“我们已经和离了。”
谢诏眼皮颤抖，站在台阶之下，微微仰头仰视着小女人，语气极其认真。
“栀栀，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再给他一次机会？简直是好笑。
呵呵……
沈栀意身上一袭金色的凤袍，头上金色的凤凰发簪，垂下来的流苏，让她多了几分美感。
但是，她眉眼间少了几分清冷感，多了些肃杀之气，有些女皇的味道了。
而，谢诏身体虽然直立如松树，但，眼底闪过一抹幽幽的暗光，愧疚之情难以掩饰。
“谢诏，我心底有人你不是不知道。”
“温言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辈子都忘不了。
谢诏还想要大发雷霆，可以想到自己灵魂飘回她的时代所看到的一幕幕。
那些场景跟这些的场景重和上。
谢诏在她面前低头，直挺挺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
“对不起……”
“栀栀……”
对于这些话，沈栀意只是眼角抽搐了几下，抚摸了下额头两旁细碎的发丝，语气温柔下来。
“栀栀。”
“对不起，我错了。”
沈栀意轻飘飘地回复了一句。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伤害既然造成了，便是无可挽回的。”
这些话轻飘飘的，可是却极其压人，像是一座五指山一般，重重压在他背脊上的
让他瞬间矮了一头。
“你……”
沈栀意淡漠地盯着男人的脸，最后，冰冷无情的吐出几个字。
“谢诏，我恨你。”
“之前如果不是那死虫子，我根本不可能给你挡箭。”
现在那一支箭的伤口还留在自己的胸口，很狰狞恐怖的一道疤痕。
每每夜里抚摸上那道崎岖不平的伤口，她总会想起来，自己被他控制做傀儡的日子。
属实是恶心极了。
“栀栀，对不起。”
沈栀意看了他几秒，然后从台阶下走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直接就是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非常清晰的五指红印。
刺目难看。
“谢诏，我劝你早日认清楚现实。”
早日认清楚现实？
谢诏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痛，但依旧抱有一丝幻想，有些粗糙的手直接握住了她细白娇嫩的小手。
他的脸轻轻贴上她的手掌，语气很是温柔。
“栀栀……”
“如果打我能够出气，你可以打死我。”
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能做到这一步，可以说是极其不可思议了。
沈栀意只是轻笑一声，然后继续盯着他，感受着手掌中的柔软触觉，几乎快要疯掉了。
还真就是这几句轻飘飘的话了。
如果不是因为谢赫答应自己的，会让他生不如死。
自己早已经离开了。
长春宫附近的宫人早就被他全部清走，所以，他此刻做如此卑微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顾忌。
可，沈栀意是谁。
她可在乎这里……
稍微用力，便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心里抽了出，言语之中满满都是厌恶。
“你……”
“打死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你最在意的东西都会一渐渐消失不见，最后只能像蝼蚁一般在地上蠕动爬行。
沈栀意死死盯着他，嘴唇微微颤抖，又抬手扇在了他的脸上，将另外一边的脸也给打肿。
“刚好对称……”
“陛下既然喜欢跪那便跪吧。”
“总之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的。”
说完这句话，女人便转身进了长春宫内，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留给跪在地上的男人。
“呵呵……”
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一场雨来的很突然，下的很急，豆大的雨珠砸落在宫墙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倒在人身上也是极疼的。
谢诏依旧直挺挺跪在青石地板上，犹如珍珠般大小的雨珠直生生砸在他的脸上，身上，让他浑身恶寒。
可依旧没有起来。
他像是自虐狂一般，一直跪在这里。
沈栀意见到如此大的雨，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回廊看着院子里跪着的男人。
没有一点悲痛，只有报复后的爽感。
雨滴密集地打落下来，顺着屋檐往下滴落，形成了一条瀑布般的水帘，晶莹剔透的，瞧起来十分漂亮。
水汽飘散过来，让她眼睫毛微微低垂着，稍微用力握紧了拳头，眼睛眨了眨。
最终，转身回了长春宫内。
“……”
沈岁安早就在长春宫内等着她了，手里还在煮茶，见到她进来了，微微抬起眼睛，看向她。
“小姐……”
“嗯。”
沈岁安看着她的脸，将煮好的热茶推到她面前。
“陛下又来了？”
“嗯……”
沈岁安一直站在小姐这边，毕竟自己的一切都是小姐给的，至于陛下简直就是有病的代名词。
沈栀意坐下来，看着沈岁安愈发成熟的眉眼，说话声音也软了下来。
“之前的事情都处理好嘛？”
“嗯。”
沈岁安点了点头，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书卷问沈栀意。
“这个我有点不太懂。”
沈栀意扫了一眼上面的问题，许久才缓缓回复了一句：“我慢慢教你。”
说完这个话，沈栀意又开始疯狂咳嗽，眼睫毛颤抖着像是蝴蝶一般。
沈岁安看着她如此心惊肉跳，立刻送上了自己的帕子给她。
女人接过他手里的粉红色手帕，轻轻盖住了嘴唇，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在沈岁安惊恐的目光之下，她又吐了几口鲜红色的血，血迹浸湿了粉红色的丝帕。
让她急得团团转，想要去喊御医，被身旁的沈栀意给按住了，她苍白着一张脸，苦涩的摇了摇头。
“不行……”
“不要去。”
“我没事，已经开过药了……”
开过药了？沈岁安心疼的看着自己家姑娘，然后手掌轻轻抚上她消瘦的后背。
手掌轻轻抚摸着她……
感受着她的后背只有突出的骨头，有些隔人，沈岁安的心情就有些五味杂陈，一滴眼泪滑落下来。
她像是在苏镇那样，将自家姑娘给揽进了怀里，声音极其温柔。
“姑娘，等我位高权重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沈栀意有焦距的眼眸最后涣散开来，只能瞧见眼底的茫然若失……
无比让人心疼……
谢诏在雨里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最后又回了养心殿，写了十几份忏悔录给她送来。
结果，她的做法是，直接当着小福子的面将这些东西全部扔进火盆里给烧掉了。
沈栀意苍白的脸上没有了胭脂水粉的掩饰，愈发的苍白，像是濒死之人……
她现在走路已经有些走不稳，只能依靠着两名宫女的搀扶。
“带上这些灰烬走吧。”
“你们家主子再送这些东西过来，都会被我扔进火盆里。”
“让他早日去死。”
小福子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同时也为自家主子……
皇后娘娘这是没有同意了。
最近，主子愈发的急躁了，稍微有一点不如意，便会在养心殿，大摔古董花盆。
然后就是骂人。
但不会随意在斩杀人。
这是小福子唯一欣慰的事情。
这样自己就不会死真好。
“……”
谢诏都快要被逼疯了，整日里就是被她拒绝，他发了疯般又重新抄了十几份给她送去。
结果无一例外都被这样打回来了。
同时，他也是密切关注着沈栀意的动向，再清楚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时，自然也是着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在民间疯狂搜索名医……
甚至是万金求医。
可惜一直没有人撕下皇榜。
简直是。
谢诏很是为她感到着急。
着急也没有用，谢诏想去见她，可每次两人一见面，他就以病情加重，这样的方法来抵触自己。
不是半夜三更喊御医，就是吐血。
简直是发疯……
这样的抵触，换来的自然是谢诏的退让。
谢诏整日里都是着急的，只敢等她，睡着以后偷偷摸摸溜进长春宫瞧她。
他也只敢在窗外静静的看着她的脸庞，看着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瞧起来，纯洁无瑕的像是天上的皎月。
“栀栀……”
“能不能原谅我？以后我会好好对你……”
这句话反反复复被说了无数遍，可是依旧没有做到，他无比懊悔这样的所作所为。
可是现在呢……
就这样，怎么样才能让她的身体好一点。
刘太医曾经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不就是他吗？
谢诏回想起自己在东宫做过的那些事情，差点没有忍住，将自己给骂死。
那都是些什么事啊？
她不能接受自己就慢慢来呗，偏要逼人……
将人逼成那副模样……
还有在寒鸦寺里面那一支箭，直直射穿了她的脚踝，让她冬天都是隐隐作痛的。
他明明不应该进去的，可还是忍不住，摸黑翻墙进了长春宫内。
“……”
皎洁的月光之下，他像是一只恶犬，轻嗅着蔷薇花。
她睡觉的时候并不安分，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双腿裸露在外，手也是伸在外面的，嘴巴里还在呢，那着什么话。
原本男人是不想听的。
但是实在是太好奇了。
便轻轻凑了过去 ……
“温言玉……”
“我好想你……”
这两句话要是放在以前，他早就炸毛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他自然不可能像之前那般，只是温柔的抚平她的眉眼，像是哄小孩一般，在她耳边轻轻唱着摇篮曲。
像是在哄人睡觉……
外间的小猫，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翘着如同鸡毛掸子的蓬松大尾巴便走了过来。
三小只的眼睛像是夜明珠一般。
盯着他……
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时，它们才算是放松的警惕，但是并没有往回走，而是乖乖躺在了床榻之下。
“……”
谢诏看着眼前如此可爱的一幕，眼底掠过湿润的泪意。
“栀栀……”
“是不是只要放你离开这里，你的身体便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