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知道西玖玖又想当显眼包了。
但现在的确不是时候。
这两位只是表现出了极大的意向，还不知道谈及风险后，是不是会换一副嘴脸。
猛地一下扔出一颗糖，西山被扣个小资的帽子，被举报了怎么办？
西山轻轻拍了拍小狗，嘴上的话还是对大兴他们说的，但更多是在提醒西玖玖。
“这水果糖虽然不要票，价格上却不便宜。咱们都是愁温饱的庄稼人，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被小心眼的人知道了，不知道背后要被怎么编排。”
大家都是刚从前几年的打地主运动中过来的，对生活做派、消费习惯都很敏感，这些话没必要说得再直白了。
西玖玖听不大懂，但她领会了西山的意思，这种超出温饱范畴的东西，暂时还不能拿出来炫耀，肯定有人要嫉妒的。
她“汪”了一声表示接收到了。
卯生哥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西山，眼底流露出微妙的赞许。
三个人正聊着，大队长安排完工作又回来了。
大兴招手让他也蹲下。
“队长，你也好几年没添新衣裳了吧，过年叫嫂子给你做一件，大山能买到便宜的碎布头。”
大队长的胳膊肘上叠了不知道多少层补丁，补丁的边缘还是破得不成样子，露出两个干皴发白的手肘。
大队长摆摆手：“我不要新衣服，干活还得旧衣服才得劲儿呢。”
大兴脸上一阵失望，看了看西山，又看了看脸色不大好的大队长，欲言又止。
随着大队长的面色越来越黑，气氛一下子僵了。
卯生哥突然轻轻推了一下西山的肩膀：“你不是要去百田漾？快晌午了，今天还来得及打个来回吗？”
西山心想：今天来不及的话就明天去呗。
可卯生哥的表情分明是在催他。
果然，卯生哥又对大兴说：“大庆刚才来找过你，说东边水渠的小水泵坏了，有个螺母锈住了。他说你们家有一样的螺母，喊你回去找呢。”
大兴满脸疑惑，站起来寻找大庆的踪影，嘴上念叨着：“我们家还有螺母？我怎么不知道？”
卯生哥笑着催他：“你找到大庆问一嘴不就全知道了？”
大兴犹豫着：“这边还没说完呢……”
西山品出来了，这是要把他们俩都支开呢。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先不说了。我现在赶去百田漾，不然今天还回不来了。”
他朝卯生哥看去，卯生哥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了下头，嘴角含着一点笑意。
果然猜对了。
队长铁板一块的表情瞬间融化开，叮嘱西山：“要多少钱，你自己掂量着办。只是别超出这个数。”
队长伸出两个手指，脸上一派为难：“这还是我冬天里要买肥料的钱，再多也没有了。”
西山笑道：“放心吧，不花队上一分钱。”
西山说着就要走了。
他还不忘拉着大兴：“等我回来再说，你也先去忙你的。”
大兴还不想走，被西山拖着离开了。
西玖玖还坐着，她觉得卯生哥有点怪怪的，这分明是在赶人嘛。
她想看看，这个卯生哥打算跟大队长悄悄说什么。
可是西山又折回来了，抱起她就走。
西玖玖抗议：“汪，我想听一会儿八卦呢。”
西山笑道：“大人的手段，小朋友不要学。”
西山知道，卯生哥支开他们，是为了游说大队长。
他们要干的事，严重了是要掉脑袋的。
可假如大队长同意了，他们就是以村的名义在进行采购，至少在村里就落不下把柄。
家贼最难防，只要名正言顺，也就不怕村里眼红的人构陷了。
大队长是个做事一板一眼的死脑筋，踏实刻苦，勤俭到近乎抠门。
西山跟他的交情也不深，猜不出卯生哥会从哪方面去说服他参与这个有些不寻常的事。
但姑且信他吧，总比他自己去要有把握。
西山这么想着，去办公室拿了烂犁头。
西玖玖提出要装空间里，省劲儿。
“还能再复制几份，这样打新犁头的铁就有了。”
西山同意放进空间，却不让她复制。
“你复制出来的是不是一模一样？连这断口也是一样的？”
西玖玖骄傲地仰起头：“对呀。”
“那就不行。百田漾的铁匠看一眼就会起疑的。天底下哪里有烂得一样的铁？”
西玖玖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你去哪里弄铁呢？”
“空间里还有其他铁器吗？实在不行，我们回去一趟，拿一口锅下来。”
西玖玖钻进空间里翻了半天，除了那些罐头，就是一把生锈的柴刀。
“这个行吗？”
西山看了眼，自己当宝贝一样每天都揣在身上的柴刀，竟然也被西玖玖摸去了。
他不禁失笑。
看来有了空间，什么稀罕东西都不值钱了。
他摇摇头：“我这柴刀，有三个豁口，有明显标记，也只能给出去一把。”
西玖玖眨巴着大眼睛，突然灵光一闪。
“我再去一趟田里。”
西山大概明白她要做什么：“那我跟你一起去，别被人捉了。”
西玖玖一笑，颇有些骄傲自得：“谁不知道我是你们家的狗，没人会捉我的。”
西玖玖跳到田里，一下子就不见了。
西山伸长脖子等着，越等越焦躁。
有人路过跟他打招呼：“大山，不下地干活去？在这儿站着干嘛？”
西山只顾在田里搜寻，随口答道：“等我的狗呢。”
那人笑道：“放田里拉屎去了？”
“嗯。”
西山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颗心一直提着，时间就过得特别慢。
等到稻子微微颤动，西玖玖从稻田里钻出来，西山赶紧把她抱起来一通检查。
西玖玖被他翻得发痒，笑着闪躲：“好啦好啦，我没事，一根狗毛都没掉。”
西山看着自己手指间那一簇簇的狗毛：“没掉？那这是什么？你不知道？你脱发挺严重的。”
西玖玖“呀”了一声：“这么年轻的狗也脱发啊？”
她抖了抖韭菜花：“没事，它不会脱发就行。”
“哗啦啦。”
一堆镰刀、锄头、铁桶掉在地上。
西山一看，惊得立刻说：“快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