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看自家小狗黢黑的爪子，皱眉把它拎起来夹在胳膊底下。
“瞧你，一点没洗干净……先说好，这回不能再蹿进柜台里去了，我没带钱，买不起任何东西。”
西玖玖满口答应：“好啦好啦，汪呜，我不动。”
一人一狗排了一会儿队，才进了供销社。
双云镇的供销社，虽然布局跟他们自己镇上的不一样，但卖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一样的品类，一样的牌子，甚至连布料花色、毛巾款式都是一样的。
西玖玖晃了一圈就觉得没意思了，人又多，挤得难受。
“不好玩，出去，汪。”
西山的注意力一直在营养品柜台。
他压低声音说：“等我去那边看一眼。”
现在的营养品无非是红糖、炒米粉、白象米糕、水果罐头……
这些都是普通人咬咬牙能买得起的。
还有一些永远站在柜台的最高处，有着高不可攀的嘴脸，是把全家人的腰勒成细麻杆也买不起的高级货、进口货。
比如麦乳精，一罐一斤半，要卖50块。
还有菊花精、鱼肝油、飞鹰炼乳……
西山想，没有奶粉，要是能买得到炼乳、麦乳精，那也可以给阿七偶尔补充点营养。
双云镇条件更好一点，营养品柜台上的东西很齐全，不像他们自己镇连麦乳精都没有，都没处眼馋。
西山也不禁咽了口水。
西玖玖听西山念叨着各种精，竟然还有菊花精。
她浑身汗毛倒竖，怕得一直乱叫：“嗷呜！出去！出去！”
西山忍着看了一会儿，周围甩过来的白眼密度越来越高。
又脏又吵的小狗，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西山实在受不住了，只得带着小狗出了供销社。
他安抚着炸毛的小狗：“怎么了？你不是可喜欢供销社了？”
西玖玖气愤地冲西山发脾气：“你们人类真坏！知道我们修炼成精要多少年吗？好不容易修炼成精了，还要被你们装在罐子里，摆在那么高的地方……多闷啊！多吓人啊！”
西玖玖骂着骂着，自己不小心掉到地上了。
她也不觉得疼，一骨碌爬起来，急得直打转。
“好哇，怪不得说不让成精了呢，原来是想把我们装到罐子里吃掉！嗷呜！”
西山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啊……”
小狗的乱叫引来很多路人的围观。
西山张开双手想要去抱，却实在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它像一个陀螺，身影都转模糊了。
“兰花，乖，过来。”
“别碰我！你也是个帮凶！你刚才咽口水了！你也想吃菊花精！”
西山愣了一下，旋即失笑。
他也不管自己的行为在外人看来是不是奇怪了，蹲下来好言相劝，带着一百二十分的耐心。
“你先过来，我给你买一罐菊花精。”
西山误会了，他以为小狗因为什么又犯小气了，还怪他抠门不买菊花精。
菊花精是一种冲调类的粉末，听说是拿很多很多菊花提炼出来的，冲泡成水喝进肚子里，就跟喝了非常浓的菊花茶一样，清热降火的。
西山可没这福气喝过，他只是听人说过。
他这小狗脾气冲，火气大，菊花精还真适合它。
可能许诺它要买一罐宝贵的菊花精，小狗就能满意，收起它那莫名其妙的暴脾气吧。
西玖玖呆了两秒，转而更加暴跳如雷。
“你心肠什么时候变这么坏了？”西玖玖恨不得自己有一双手，可以狠狠戳一戳西山的脏心烂肺，“你让我堂堂一个韭菜精，去吃我的同类小姐妹？！”
西山更加糊涂了：“……你是堂堂一个什么？”
西玖玖急死了：“韭菜精！韭菜精！韭菜精！”
西山瞅准小狗原地跺脚的机会，把它逮住抱了起来。
小狗像一条打挺的鲤鱼，更像一头疯踹的傻驴。
“放开我，我不吃菊花精！”
大街上人不少，西山抓着小狗，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僻静的角落。
西山用两条腿把小狗腿固定住，两只手扶住小狗头，才勉强能让小狗看着他。
“别激动，冷静！你吵什么呢！”西山实在没招，只得抬高嗓门喝道。
西玖玖被吓了一激灵，立刻安静下来，直愣愣地看着西山。
西山惊讶地看着小狗的眼睛里开始蓄泪。
之前一直以为小狗只是在闹脾气，直到这时，西山才意识到，它是吓到了，是巨大的恐惧让它变得有些失控。
西山深吸一口气，心里满是愧疚。
从前有人跟他说过，养女儿是一件很难的事，可没人说过伺候小狗也跟伺候小女儿一样难啊……
西山抚摸着小狗头上的韭菜花，声音尽可能轻柔温和：“兰花别怕……你说说看，那个菊花精有什么好怕的？”
小狗低垂着头，又委屈又愤愤不平，嘟囔着：“咱们不能吃菊花精，太可怜了。”
西山哑然失笑：“……你不想吃最好，那一罐要二十多呢，我还在愁呢，你要是闹着要吃，我拿什么去买？”
西玖玖听到自己不会被强迫吃菊花精，紧张害怕的情绪就消了一半。
她僵硬的身体也松缓下来，窝到西山的膝盖上。
“我以前也跟一些菊花做过邻居的，它们都是很好的小妖精，性子随和不争不抢，但遇到不平事又特别硬气，一步都不肯退让的……”
西山忍不住打断小狗漫无章法的瞎唠嗑，问：“菊花？小妖精？花真能成妖精？”
西玖玖翻了个白眼，人类虽然聪明，但眼界还是太窄，果然是没什么见识。
“花比我们草木有灵气多了。我们草木都能修炼，花只会更容易。”
西山觉得自己的脑子像被扁担狠敲过一样，怎么小狗的话进了耳朵像外星语，一点都听不懂呢？
“……你们草木？你不是狗吗？”
西玖玖心想：好嘛，从前我当你是个自己人，偶尔透露给你的惊天大秘密，你全没听进去啊？
果然，男人的两只耳朵是通的，左耳朵进了右耳朵就出。
西玖玖无奈地摇摇头：“老姐姐我当然不是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