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绪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似是有意跟林霁予过不去，回回看见导航上有显示蓝色的路线就要她绕进去。
林霁予方向感好，车感却不行，被迟绪折腾一路，眼看着快红温了。
迟绪还在边上老神在在欠兮兮地说风凉话：“哎呀，人家喇叭都按爆了，你怎么还慢吞吞的，这不行的呀。”
“不行你就撤了吧，我认得路，”迟绪“好心好意”，一副为笨手笨脚的林霁予操碎了心的和善样，“看看你，耳朵都要冒火了，再开进去怕是头顶要冒烟。”
林霁予：……
“狭窄路段，安全为主。”
今日之林霁予已非昨日之林霁予，哪怕是迟绪想方设法地挤兑她，她也能稳稳站在迟绪身边，半步不退。
迟绪原还想开口继续挤兑林霁予几句，好叫这人知难而退起码给她一些能独自出门的自由，结果这人照盘全收就算了，什么不好意思害羞，压根看不着。
这就难免让她对林霁予这两年的经历产生几分好奇，“你继母带来的姐弟俩欺负你了吗？”
“小丑之流，谈不上欺负，”林霁予勾起唇角，语气里多了几分轻松，“见面了会气急败坏说两句破防话而已，至于我的继母，还要登台唱戏为自己谋划利益，阴阳怪气有一些，直来直往……她不敢。”
“看出来了，应对得挺游刃有余，那还有谁欺负你了，报过来，我去给你出出气。”迟绪琢磨着，不是林家人，那还有谁，生意场上的对手么？
照理这句话该是顺毛的，可不知怎的，林霁予却在呼吸间变了脸，开出狭窄路段后，才找了个地方靠边把车停好，垂着脑袋，“或许是麻木了，起先……闹得更凶一些。”
迟绪：……？
“不是，你这人怎么反复无常的？”
“我需要你，绪绪。”林霁予偏头，定定注视着迟绪，那张自带了一点婴儿肥的脸自两年前的事后仿佛一夕间蜕变成了大人模样，处处精致，洋娃娃一般，她定了定神，再度强调，“我需要你。”
迟绪琢磨片刻，懂了，林霁予独自一人能处理那些事，但她生怕自己太过独立被丢下，又开始茶里茶气地装可怜。
毕竟这人两年前就挺会装可怜博她同情。
“知道了知道了，我，定海吉祥物，”迟绪指了指自己，“行了吧？”
林霁予这才绽出一抹笑颜，“去汽车城吗，有车展。”
迟绪过去最喜欢车，还爱去车展看看最新时髦的款。
“不去，没钱。”迟绪背过身，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好穷的说，回来机票你又不给我报。”
“我买给你。”林霁予无视了迟绪哭穷想从她这抠钱的行为，“只要是你喜欢的。”
“其实这两年，有没有人喜欢你？”迟绪眼见哭穷失败，扭头又开始扯别的，“我看你微博账号粉丝还挺多的。”
“没有。”林霁予面不改色地扯谎，几乎没有犹豫，“除了你，没人喜欢我，绪绪。”
迟绪：……
“这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吗？”她就不懂了，“你是怎么能用这种与有荣焉的自豪语气说出来的？”
“我不在意他们对我喜欢与否，”林霁予在某些方面致力于同迟绪作对，丁点空隙都不带让迟绪钻，“我只在意你的。”
迟绪：……
“行吧。”迟绪想凑林霁予热闹的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林霁予哐当泼了盆凉水，她脱了鞋，有些无聊地在车上看着外面的风光，“其实你真可以不用管我的，我不会走丢。”
“我知道你不会走丢，但你不会想起我，”林霁予试图用平静的语气把话说出来，可名为难过的情绪依旧烟云般漏出了一丝半缕，“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舍得扔下我。”
迟绪没回头，仿佛当真在专心致志欣赏着窗外的风景，陌生人走走停停，做孤独的行人时，表情总是淡淡的，有人陪伴时，那些复杂的多彩的情绪才会化作旁的表情浮在眉眼之间。
迟绪轻声哦了下，好似她对林霁予的话不过是出于人类社交本能的回复，“我要是想走，你也留不住我，当年，我以为你答应会给我自由。”
“我也以为，”林霁予自嘲一笑，“可事实是，我没自己想象的有本事，我做不到。”
“你给了我六个亿，还给了我宁佩，是你帮我稳住甚至撑起了林氏，可我……”林霁予知道自己卑鄙，她用迟绪给予她的东西圈住了迟绪，限制了她，单方面收回了这份迟绪依靠自己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自由，“我反悔了。”
“绪绪，留在我身边。”
“我也做不到，”突如其来一团感情烂账，迟绪似是有些烦恼，她揉着额角，沉沉连叹几声气，“我的上辈子，就被圈在那所医院，兴许死也是死在那了。”
她指着不远处的白色高楼，“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是，这份职业意义大于一切，但我太累了，从我回到十岁时，我就告诉自己，这辈子一定要把所有的风景都看一遍。”
“霁予，不是每个人都像罗一冰那么坏，愿意对你好的人有很多，我……”迟绪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痛苦，眉间挂起些许阴郁，“飞鸟与鱼，没有结局，有点累了，回去吧。”
迟绪说话时，林霁予一直观察着她，她惊觉迟绪的痛苦不是装出来的，一时也不想与迟绪争辩飞鸟与鱼的故事，匆匆忙忙带她回了酒店。
迟绪连澡都没冲上，倒头就睡，反倒是林霁予，在一旁又是量体温又是看着，确认迟绪没有别的不舒服后，才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床边。
重新思量起飞鸟与鱼。
如果林氏是那片困住了鱼的海洋，飞鸟得了自由，不再需要海洋的力量，那么她……
她也可以再次离开林氏，可迟绪没开这个口。
林霁予一时不确定是迟绪另有苦衷，还是她单纯把她当成自由的负累，不想带上她。
迟绪再一次回到了困了她两年的梦里。
是简卿柔和罗有成拆迁后买的安置房，一百三十来平，迟绪也终于有了一个向着阳光的卧室。
而那个本该属于她的身体毫无反应地躺在床上，阳光透过玻璃门落在那具身体上，衬那张脸愈发苍白。
“其实你该回去的。”房间里忽然出现的人，同迟绪生了张一模一样的脸，讲话却更小声些，像本能心虚，对上迟绪的眸不过一秒便垂了下去，“你回去了，我也会有自己的人生。”
“迟绪，我已经分了十年给你，原本……这应该是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