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休息，热敷腹部，喝点红糖姜茶，最重要的是吃多肉多喝汤，当然也有非疲劳引起的腹痛，这种时候救的在加点安神汤，实在疼得厉害，便要上麻沸汤，帮助入睡，熬过去就好。”卢大夫快速说出自己的诊疗方案，目光灼灼的望着竹心，“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竹心摇摇头：“这倒不是，卢大夫不愧是神医，考虑全面不说，还能直击要害，当然有一点你永远也不能体会的就是，你是男人，没有葵水。”
卢大夫拧眉：“我当然是男人，哪来的葵水。”
“你连女人的疼痛都无法体会，又岂能窥探我的内心？这世上恭维你卢神医的人多了去，不恭维你的，你也见过不少，但像我这样的人，你应该是头一个见吧。”竹心拍拍他的肩膀，“快点走吧，免得耽误吉时，郡主还等着你呢。”
“不是，你这样的人，我还见过两个。”卢大夫收敛起情绪，一本正经的道，“一个是我姐夫，还有一个就是楚忘归。”
竹心有些诧异：“你姐夫是裴大公子？”
“是。”卢大夫点头，定定望着竹心，“我不明白你们这样的人，到底想要什么。”
“你不明白？”竹心笑了笑，“看来你还是吃得太饱，如果你真的不明白，可以抛弃现在的身份，去试一试别的人生，比如码头的帮工，客栈的小二，甚至城里的乞丐，等你能融入他们，你就会明白我们想要什么。”
卢大夫道：“我早就做过。”
“我的意思是，除了你没有别人知道你是谁，卢大夫神通广大，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试着收一收自己的本事。”竹心早就查过卢家。
在世家里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始终保持着中等世家的行列，既不如王谢这般高调，也不像崔家那般没落，稳稳居在中间。
若真要论道论道，卢家未必比王谢差，毕竟培养出眼前这样以为世上的规则，都以自己而制定的人，还真需要不一般的实力。
费遗过来催促：“卢大夫，该走了。”
“沈竹心，后会有期。”卢大夫作揖告辞，跟着费遗离开。
望着长长车队缓缓驶离，竹心总算了却一桩心事：“总算送走了这个大爷。”
身边的谢韵问她：“你为何不和他说明白些？但凡他敢卷入皇权斗争，马上就会知道卢家对他也不是那么纵容的。”
“其实有时候还挺羡慕他这种人的，说到底也是颗赤子之心，只是这颗心生在了世家而已，刚好世家能护住他，人生几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也才二十多岁，还早着呢，何必提前看清世上的尔虞我诈，人心险恶不值得。”竹心拢了拢袖子，“表姐，我们也该去好好审问淑妃的人了，兵符的事情还是早些解决的，免得夜长梦多。”
谢韵点头，随着竹心一块上车去。
大楚和西突的第二次正面战场来得突然，从楚忘归被伏击开始引发，到梁沐祈赶来支援，大败西突军后，深入西突腹地追击后，碰到了主力部队，而引发的大战。
从二月下旬一直打到了三月下旬，战况激烈程度，从后勤补给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各种谣言满天飞后，终于来到了顶峰。
竹心乔装坐在茶楼角落，听着来往客商，谈论着大战的进展，你一言我一语，各种消息驳杂错乱，出现悖论更是常有的事。
有心之人认真分辨下，便能察觉出其中混杂着不少故意放消息，带起舆论的探子。
听了快两个时辰，竹心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只能带着支离先离开。
刚起身，小二送了一壶茶来：“两位爷，二楼有位姑娘请你们上去坐一坐，这是那位姑娘给你们点的西湖龙井。”
支离正要抬手婉拒，竹心想到了前几日檀儿送回来的消息，笑道：“麻烦小二拎着这壶茶给我们带路。”
小二惊喜不已，连忙转身领路，支离担心：“这里鱼龙混杂，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无碍，再鱼龙混杂也是凉州城内，还能翻天不成？” 竹心并不担心，若是有人冲着她来的，反而更好顺藤摸瓜。
跟着小二上楼去，竹心闻到了熟悉的熏香，随着小二，里头传出个熟悉的语调来。
“进来吧。”
竹心和支离对视一眼，里面的人是个男人。
小二立刻推门，恭请竹心二人入内。
坐在窗边的“女人”带着面纱，状似无意的扫过来，看到竹心的眼睛立刻弹跳起身。
来不及做出反应，支离扔给小二一把碎银子，跟着竹心进屋后，立刻反手关上门。
“你们……你们是谁？”男扮女装的男人不再迟疑，从腰间摸出一把软剑，警惕的盯着两人，视线最后落在竹心脸上，“小娘子为何女扮男装？方圆二百里的人都知道，凉州如今是郡王妃当家，女子出行，可比我们方便多了。”
在凉州城内，更不用担心治安问题，行走江湖，多的是男扮女装，女扮男装几乎不可能有。
“大哥好眼力！”竹心拱手，“只不过，不是大哥先请我们上来的吗？”
眼看着那“女人”摸到了窗边，一副准备跳窗的姿态，竹心也不装了：“你大可以看看，你能逃出这个茶楼吗？”
支离拍拍手，两名暗卫悄然出现在“女人”左右，惊得他立刻跪下来求饶：“姑娘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姑娘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有……”
不等他说完，竹心边走过去边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请我上来？”
男人实在忌惮神出鬼没的两个暗卫，深知自己不是对手，立刻起身来，弓着腰虚虚给竹心领路：“小人从前是个掮客，自从河西郡王分封过来，郡王妃接手后，银子就不好挣了，便改换了门路，替镖局行商一类的人打听些消息，讨个日子。”
竹心在桌前坐下，望着桌面上精致的江南点心，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看来你的消息挺值钱，凉州这边的人，向来不喜欢江南这些又贵又少的点心，西湖龙井的味道自然也不太喜欢，虽然大部分原因是太贵。”
“这……”男人眼珠子低着头，暗自后悔，居然提到了铁板，果然是多事之秋，早知道就该听大哥的，不来挣这个银子。
“老实交代，你的上线是谁？怎么在无数客人中选中了我？”竹心侧目望去，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易容术学得不错，应该是拜了师的。”
“姑娘饶命！”发现竹心不好糊弄，男人再次跪下，“我的上线是如意银楼，挑中姑娘，是因为小人查到姑娘和郡王府有关系。”
支离皱眉，竹心却笑了：“看来如意银楼的人还挺有眼光，我们的确和郡王府有点关系，不过一般人不会查到，你当挺有本事的，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王，单名一个二，有个大哥，十年前去了，如今人了如意银楼的三掌柜当了大哥。”王二小心翼翼的回道，也不敢有所隐瞒。
在听到面前两人和郡王府有关系，他就知道自己要敢说一个字的谎话，小命怕是不保。
望着面前的王二，支离拱手道：“我出去趟，姐姐有什么事再叫我。”
“你也不用为难车夫和随行的护卫，叮嘱几句就好，这个王二的确有几分本事，他们也不算大意。”竹心给自己倒了杯茶，尝了口，“啧！还是去年的新茶！”
王二谄媚的抬起头：“要是姐姐喜欢，小人家里还有二两，等会小人就去给您送来。”
竹心望着他的眼睛笑道：“我不缺茶叶，缺可用的人，给你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要不要？”
“这……”王二犯了难，“小人花了不少钱，和如意银楼走动了五六年，才找到机会有了靠山，叫小人贸然改换山头，这……”
“如意银楼不过崔家手下的一个铺子，凉州这边虽是重要关卡，但郡王妃管理严格，凡事都有规矩，做生意的规矩更是严格，崔家不行了，我给你介绍个新山头如何？比崔家厉害多了，你这样的人才，用在这样的地方，实在大材小用。”竹心放下茶盏，笑眯眯的望着他。
王二左右瞟了眼，不说刚才出去的那个男人，光是身边这两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暗卫，眼前的女人必定来历不凡。
“不知道姑娘要给小人介绍哪个山头？”
“你家主子姓梁，我是他的妾室，姓沈，如今他去了西突打仗，现在真真假假的消息满天飞，我需要个人帮我去庭州一趟，打探下消息。”竹心望着王二的脸，“你的名字不好，我替改一个，以后叫王双，双又的双，你看如何？”
王二眼睛亮了亮，拿不准着竹心的身份，他还以为眼前这个女人，是梁家军里某个人的妻子呢，居然只是妾室？
难不成她男人的身份还有些高？
沉思片刻，王二接受了竹心的改名提议：“小人以后就叫王双，还请沈娘子指点迷津，要我去打探什么消息？”
“帮我打听看，我丈夫还活着没？”竹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交给王双，“这里面有他目前的消息，还有他的画像，另外如意银楼那边，你也去一趟，那边的三掌柜说起来也有点本事，但我也实话告诉你，崔家真的不行，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站在了福王的对立面。”
王双恭敬的收起信封，又见竹心拿了两张银票出来，他先接过来道了谢，再看银票数额，差点没站稳。
“这这这，姑娘是不是给错了？”
不止声音在发抖，王双的手都在发抖，“这是两万两银票？”
竹心继续给自己添茶：“你干的活寻常人不敢接，值这个价钱，你帮如意银楼招揽生意实在大材小用，从江南富庶之地赶来凉州的商人，本来就是冲着梁家军大胜仗来的，他们想要赚一票大的，也就现在胜负未定，他们得闲才和你们如意银楼做点生意，毕竟不在如意银楼换银子，也会去别的银楼，找个你这样的本地人，还能多得一些消息。”
他还没说自己是如何招揽生意，又是为何去请沈娘子上来，却已经被沈娘子直接摸了透底，最关键的是，面前这个沈娘子，知道的消息显然比大哥还多。
只是王双不明白，忍不住多嘴一句：“沈娘子不怕我卷款逃了？”
“随你，除非你一辈子不出门做生意了，看你这样子还未娶妻生子，怕是舍不得这繁华世间。”竹心喝了茶，命人送王双下楼去。
王双一走，支离就进屋来，在竹心对面坐下：“这小子有几分眼力劲，而且观察入微，应该是发现了我们被郡王府的人敬着，识破了我们的身份，他根本没敢跟踪我们。”
“所以我才派他去庭州，若是他看了信封，以梁沐祈的名声，和他的胆识，荣华富贵就在这一次，他定不会放过，银子倒是其次。”竹心放下茶盏，“走吧，回家，也没什么可用的消息，还不如得张为之的信呢。”
离开茶楼的王双想打开信件瞧瞧，又想到怀里的两万两银票，出手就是这个数目的人，的确看不起如意银楼。
不过大哥的提携之恩，他还是要回去一趟。
反正不用沈娘子说，他也发现了崔家靠不住，也就大哥还惦记大掌柜的恩情，非要给崔家卖命。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猜测，崔家得罪了郡王府，不说别处，崔家的势力将来肯定在凉州城会逐渐被削弱。
夜里，支离回来禀报：“姐姐，那王双应该没有打开信封，而是拿着你给的银票去找银楼的三掌柜，似乎想劝说他一块去庭州，不过应该是失败了， 关闭城门前，只有他一个人骑着马走了。”
竹心摇着摇篮，轻声回道：“你放心，以他的性子肯定会看那封信，到时候铁定回来拽上他大哥，若是他打算吃独食，我就当一锤子买卖好了。”
过了会，外面的人进来禀报，说是王双回来了，他不知道说了什么，说动了守城卫，放了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