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仿佛是亲手结束了自己的噩梦，蔺赴月浑身都在颤抖，大仇得报的余韵几乎让她眩晕，她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那日，阿嫂就是在这里……受尽凌辱，最终含恨而终！
而阿兄，只是想为妻子报仇而已，也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天道不公！那她就来做这把刀，杀尽这群黑心禽兽！
一同二万忙上前扶起蔺赴月，“小姐，咱们先走。”
裴江羡留下来的人拦不住钟家众多府兵，到时候打进来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蔺赴月被架着走，整个人空洞得好似一具躯干。
三人快步朝后门有人接应的地方走，还没出钟任周的院子，便被一行身穿盔甲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二万将一同和蔺赴月护在身后，抽出了臂间的短刀。
这群人显然不是散兵游将，而是正规列军的兵士，二万对上他们，无异于螳臂当车。
她抱着必死的心，低声道：“姑娘，我一定将你送出去。”
蔺赴月此时缓过了神，轻轻拍了拍二万的肩膀，“逃不掉的，是黎川军。”
站在这群兵士之首的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仔细看了看属下手中的画像，又看了看蔺赴月，确定了她的身份后轻笑一声。
“蔺姑娘，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
魏征带来的两万铁骑攻了一个时辰的皇城，硬是半点都推不开那扇大门，黎川军师的马缓步上前，停在魏征身侧。
“世子，裴江羡骁勇善战，又诡计多端，咱们需得速战速决，否则拖过今夜，若有援军来帮，咱们就进退两难了。”
“援军？”魏征的目光看向城墙之上，裴江羡就站在那儿，临危不乱地指挥着禁军守城，半点没有急躁之色，“哪里来的援军？”
魏征侧眸，眼里是算无遗策的自负，“消息早就封锁，再说了，这么多年，大邺已经被那个无能昏庸的皇帝败得不成样子，他们那些兵，呵，怎可与我黎川军匹敌？”
“话是如此，但太子的舅父……”
“他远在边关，更不敢轻举妄动！”魏征闭了闭眼，“再等等，很快就能有个结果了……”
话正说着，有一小兵举着旗帜而来，拖长了音调，“报……”
魏征垂首看他。
小兵单膝跪地，回禀道：“彭副将回来了，人已经找到！”
“啧，”魏征轻笑，好整以暇地看了军师一眼，“杀手锏这不就来了？”
军师有些不明所以，他是昨日才随大军抵达大邺皇城的，对于这里的情势还未完全掌握清楚。
但看着几个士兵押着一个女人上前，心里隐约有些猜测，“这是？”
魏征没回他，而是利落地翻身下马。
又见到蔺赴月，他笑了笑，“没想到再见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蔺赴月脸上还沾着仇人的血，眼睛里一片猩红。
她有些不屑地笑了笑，“本以为世子是有勇有谋之人，没想到也只能靠挟持女人赢下这一局。”
蔺赴月盯着他摇了摇头，“真是好生叫人失望。”
“呵，”魏征哼笑一声，“所谓兵不厌诈，我只是没时间和裴江羡这么纠缠下去而已。”
他抬手，想蹭一蹭蔺赴月的脸颊，却被她躲了过去。
魏征也不恼，“你是个很有趣的姑娘，可惜了，咱们道不同，否则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说罢拔剑，锋利的剑刃抵在蔺赴月白皙柔嫩的脖颈上，瞬间割开一道血痕，“得罪了，蔺姑娘。”
魏征另一只手抓上蔺赴月的肩膀，将她往城墙底下更加瞩目的位置推了推。
正是两军交战的间歇，他望着城楼之上高声道：“裴江羡！我请了个人来，大约是你此时很想见的人！”
城墙很高，裴江羡一开始并未注意到那人是谁，只是目光闲闲的往下望，但那伽惊呼一声，“大人！是蔺姑娘！”
裴江羡神情一怔，拨开了站在眼前的几个士兵。
隔着薄薄的雾霭和雨丝，两道目光在空中相触，裴江羡觉得心都碎开了。
他有些慌不择路，“魏征！你我之间的争斗，不该牵扯到女人身上！”
“我魏征本就是个宵小，哪里还在乎这些？”魏征将刀往蔺赴月的脖子上贴了贴，“裴江羡！大邺朝的君主个个昏庸，远不及我黎川君主贤明，古来君主就该由贤明之主担任，否则民不聊生，岂不可悲！”
“与你十数年相处，我魏征欣赏你的才华，若你肯缴械投降，我定向我父请奏，许你新朝高官厚禄！与其为这样的朝廷卖命，不如恭顺我黎川军下！”
魏征笑了笑，“但若你不肯开门，今日你的红颜知己，就该葬送在这儿了……哦不！她会被我黎川军当众凌辱！慰我军之苦！”
身后都是一群杀红了眼的暴徒，闻言七嘴八舌的怪叫起来，听得裴江羡眼眶发红。
他紧了紧拳，没说话，只是定定看向蔺赴月。
她也没说话，脸上甚至没有害怕的情绪，只是淡然自若地仰头看着裴江羡，缓缓绽开了一个笑颜。
太阳渐渐西斜，漫天细密的雨丝之中，两人的目光穿透层层阻碍，坦率而露骨地看向彼此。
“杀了我。”蔺赴月的唇齿开合，未出声只是做出了这句话的口型。
裴江羡却看懂了。
他的眼眶中泛起泪意，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裴江羡！”蔺赴月高声唤他，“若我成你前进路上的阻碍，那我情愿从未认识过你，杀了我！动手！”
女人的嗓音不似从前清灵，反而有种饱经摧残的沧桑和沉哑。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而他们，陷入了一种无声的对峙。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魏征心里有些不安，押着蔺赴月更加往前，“裴江羡！再不开门，她今日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而裴江羡却恍若未闻，眼睛一眨不眨地描摹爱人的脸，似乎是想牢牢记住她的容颜。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裴江羡向那伽伸出了手，“我的弓。”
“大人！”那伽眼中也有泪，“那是蔺姑娘！”
“给我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