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言微微一笑：“将军照办便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走漏风声。”
“明白了。”燕鹏点点头，没有多问。
如今司言大人来了，自是由司言大人主持大局。
司言目光透亮，浑身成竹在胸的气势，便能安抚人心。
“选出来的这一千精锐将士，要伪装成患了瘟疫，身体疲乏无力，毫无战斗力的样子，不过，私底下要和真正得了瘟疫的将士们分隔开。”
“是，司将军。”燕鹏抱拳拱手，立即让人去做。
作为一军将领，燕鹏隐隐感觉到，他们即将面临一场大战。
司言语气缓和下来：“我已经让云桥前来，为将士们诊治瘟疫，过两日，也会有治疗瘟疫的药材运过来。”
“多谢司将军。”
燕鹏眼里满是感激，他看看司言，又看看司言身旁的博王。
司言将军智计无双，博王则对草原地形了如指掌。
两人一起前来龙城，右路大军如虎添翼。
“将军客气了。”司言淡淡一声。
燕鹏顿了一下：“司将军，司徒大人感染了瘟疫，情况不是很好……”
司言神色平静：“我已经知道了，我去看看父亲再说。”
司言交代完军中大事，便离开了燕鹏军中，赶往龙城以东三十里外的大宣军营。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满天繁星下，大宣将士搭着简易帐篷，甚至就铺了个垫子，睡在草地上。
夜晚的空气中，散发着寒凉的气息，瘟疫的爆发，让大军笼罩着一层死亡的阴影。
大宣军队分开驻扎在两处，一处是感染了瘟疫的将士，另一处，则是健康的将士。
司言和博雅来见司正轩，便要进入到有瘟疫的一支军中。
“阿言，戴上这个。”博雅取出一条特制的蒙面巾，递给司言，“可尽可能防止瘟疫传染。”
这条面巾做工极为精致，在口鼻处缝制了药材，还可闻见草药的味道。
“多谢。”司言接过蒙面巾，围在脸上，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
两人避开军营外警戒的士兵，暗中潜入军中，寻找着大军的指挥营帐。
此时，指挥大帐中，司正轩刚刚退下热度的身体，又开始发热了。
司正轩疫病越来越重，身上的斑疮也越来越多。
只不过短短几日，司徒大人看着已经瘦了一圈，虽然强打起精神，也难掩病容。
反复的高热，让他身体极为虚弱，而干净水源的缺乏，更是让他焦虑不已。
司正轩已经在思索自己的身后事了，他如果出了意外，大宣军队将暂时交给军中的两位副将，李曜将军和牛闳将军。
二人都是军中老将，曾跟随雍王在北雁关作战。
李曜虽然断了一只手臂，可勇猛不减当年，牛闳虽然满头白发，可是老当益壮。
二人都是忠君爱国，经验丰富的老将，只要耐心等待，燕王和言儿会给出指示。
但没有找到干净的水源，司正轩始终放心不下。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道声音：“司徒大人，我们的人已经找到新的水源了。”
“在哪里？”
司正轩一阵激动，找到干净水源，剩余的将士们便有活路了。
“司徒大人，在漠北草原以北的那片森林里，有水是干净的，我们的人还在那里发现了右河王的踪迹。”
几日前，司正轩派人出去寻找水源，同时，也四处寻找右河王大军的位置。
众人见司徒大人派了一个十余人的小队，前往漠北草原以外的北方，都是一阵惊讶。
没想到，干净的水源和右河王竟然都在那里。
只不过，从那片森林到这里，得两日的路程。
“大将军，我们可是要继续向北进攻？”
司正轩犹豫了，他们远道而来，深入陌生的草原，已是长途奔袭。
敌军为了对付他们，又污染了水源，传播瘟疫。
漠北草原以北的冰雪森林，条件极端，更是一个未知的地方。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想。”司正轩坐在一张简陋的几案前，仔细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军中将士如今的情况，就算到了冰雪森林，恐怕也没法和以逸待劳的右河王大军作战。
到时候，寒冷、陌生和对瘟疫的恐惧，很可能会击垮将士们的意志。
但如果不北上，他们就没有干净的水源，也无法消灭右河王的力量。
不北上，就只有撤退！
“老爷，喝点热水吧。”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军帐门口响起。
蓝薇手里拿着一个陶罐，里面是她刚烧开的热水。
水只有一点点，是她省着留下来的。
“我不渴。”司正轩的声音从军帐中传出。
他已经下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和军中将士讲话，也是隔着帐帘。
“你已经两天没喝一口水了，怎么会不渴？”
蓝薇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流下。
“你快走吧，别再来这里了。”司正轩很担心她会感染瘟疫。
这次出征，他实在没想到蓝薇会跟来。
蓝薇跟他说，要同他一起出征的时候，他就严词拒绝了。
她当时没吭声，司正轩以为她答应了。
没想到到了漠北草原，才发现她女扮男装，一直跟在军中。
“我不走。”蓝薇忽然冲入军帐，将手中一个陶罐和陶碗，放到司正轩面前。
随后冲进来的几个守卫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这位女子竟然敢闯司徒大人军帐。
司正轩连忙起身，后退几步：“你疯了，会传染给你的。”
“我不怕。”蓝薇在一旁坐下。
“把她拉下去。”司正轩对着门外护卫开口。
“谁也别动我。”蓝薇厉喝一声，一向温柔的女子忽然凶了起来。
司正轩一声令下：“拉下去。”
护卫们不敢违抗命令，连忙上来拉蓝薇，蓝薇二话不说，迅速出手，将冲上来的护卫打趴在地上。
“蓝薇……”司正轩一阵无奈，他是第一次见蓝薇这么激动。
蓝薇冲着司正轩怒吼一声：“司徒大人不如处死我，我好先一步赴黄泉，在地底下等着你……活着等不着，死了我继续等……”
地上几个护卫惊呆了，这位姑娘和司徒大人还有故事啊。
蓝薇微微侧过身子，擦干眼泪，司正轩感受到她的执着，也不禁眼眶微红。
他这辈子没有对不起的人，他对得起亡妻，对得起儿女，对得起国家，唯独对不起眼前这个女子。
她为了他，在司徒府待了十几年，委屈了自己十几年，却没换回他一点温暖。
她默默照顾着他，照顾着清山和言儿，浪费了自己大好的青春时光。
他知道，她不是个一般的女子，可为了他，将自己囚在司徒府，一直没有离开。
司正轩摆摆手，护卫们退了下去。
蓝薇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崩溃，眼眶里泪水如小河般，从脸颊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