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屋外寒冷的空气，第二天陈鸿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推开窗，屋外早已银装素裹。
洗漱完退了房间，陈鸿和曹雨昕在楼下不远处点了两碗当地的特色羊肉粉：非碗砂锅羊肉粉，坐在烧得正旺的火炉旁，没多久老板便用特指的夹子端了上来。
砂锅碗里热汤依旧还沸腾着，油辣椒蔓延在碗面看起来就很有食欲，薄荷和羊肉的香味随着热气慢慢飘进鼻子。
陈鸿的思绪却不经意间飘向了多年以前那个平常的夜晚：
晚自习结束，陈鸿麻溜的收拾起书本，飞奔着跑到罗芝的教室门外，两人虽不敢在学校牵手不过身体却贴得很近，在寒冷又浪漫的足球场散了一会步后，陈鸿决定再次的“铤而走险”夜不归寝。
走出校门，徘徊的学生已经不多，罗芝把手挽上了陈鸿的手臂然后伸进了陈鸿的口袋。
“我就知道你的手肯定冷冰冰的，放我兜里我给你捂一捂吧！”
天空一直飘着雪花，落在俩人的头上、校服上，牵着的手上，陈鸿的大手被罗芝温暖的小手包裹着。
路过非碗羊肉粉店时，俩人都被那股香味勾引着，最后打包了一碗加了两个鸡蛋的素粉，回到罗芝的出租屋，俩人用同一双筷子抢着很快就吃完了。
这样的回忆有很多，陈鸿以为自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现在一切又好像是那么清晰。她还是她，她已不是她，陈鸿还是陈鸿，陈鸿亦不是陈鸿。
“在想什么呢？”，曹雨昕看陈鸿迟迟不动筷，于是伸手在陈鸿眼前晃了晃，轻轻的夹起一筷子粉吹着，“虽然每个店做法都一样，不过我还是觉得一中门口那家最好吃。”
陈鸿也脱离了回忆的淹没，一边吃着一边和曹雨昕聊着。
“可能回忆总会有滤镜吧！”
“嗯嗯，所以太过于感性的人总是伤感，你是不是想到罗芝了啊？”
“你难道会读心术？”
“切，昨天我和她打半天电话你想到她也正常，问你个问题呗！”
“问吧，是不是要问我心里还有没有她？”
“这个倒是不用问，男人心里都有白月光和朱砂痣，难免的。我想问的是你后悔吗，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分手吗？”
“不知道！”
“不知道？”
“嗯嗯！”
“没劲，其实我觉得罗芝心里也还有你的。”
“都过去了，你咋好像一点都不吃醋的？”
“有什么好吃的，人之常情，也看开了。”
“那你心里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没有，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一样的。”
“真的吗？”
“真的啊！”
“相信你一次，不然我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你还真是双标又自私呢，老陈！”
“……别这么叫我，人本来就双标自私的嘛！”
“行吧！”
俩人吃完早餐，就着冬雪在小县城转悠着，上学时经常去的奢香公园、大海坝、塔山、古镇也再次留下了俩人的足迹。
小县城很小，小得半天就可以逛完，小得藏不住任何的事；小县城也很大，大得能困住很多人一辈子，大得很多人走出很远回头发现依然身处其中。
下午陈鸿回到了比小县城还小的小村庄，把买的东西从后备箱取出后，陈鸿没有把曹雨昕往家里带，曹雨昕也懂事的告别后就开着车离开了。
给自己奶奶带去一些东西，和老人捞了一会家常后，陈鸿便一人准备起晚饭。
五点老周从学校下班后到家，看到在家的陈鸿也十非的高兴，这一次周云没有问陈鸿怎么回来了，而是一边和陈鸿做着晚饭一边不经意的问道：“这次待多久啊？”
“你想我待多久就待多久。”
“我也没什么想的，现在一切都挺好，过得有滋有味的，我和你爸也不用你们照顾，只是觉得你在家的话吃的新鲜干净一点，村里有事你也可以帮帮忙露个面，毕竟以后我和你爸的后事还需要别人帮忙呢！”
“哎呀，妈，你这是什么话，你们肯定长命百岁的啦！”
“一百岁，不敢想哦！”，周云略微感触一下后，也没有等第二天了，立马就开始关心起陈鸿的婚姻大事：“我和你爸现在身体倒还可以，不过你和你哥的婚姻大事得抓抓紧了，我们还想抱孙子呢！”
在拿村里的很多人举例后，周云关心的向陈鸿问道：“你和倩倩是不是分手了，上次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两个女生现在什么情况。”
陈鸿在自己母亲面前虽没有完全坦白，不过还是直话直说道：“没有分，不过我不准备和她结婚，她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那你以后不结婚了？”
陈鸿没有回答，而是向周云问道：“你觉得上次给你做衣服的女生怎么样，你喜欢吗？”
“挺好的，人长得标致又彬彬有礼，家里有钱又没有看不起人。”
“那找来给你做儿媳妇你愿意吗？”
“什么我愿意不愿意，主要是看你，而且倩倩呢？”，周云停下手里洗菜的动作，眼神复杂的看着陈鸿：“你现在在外面是不是找了很多个？”
“没有”
周云听到陈鸿的话，只能语重心长的对陈鸿说道：“哎，陈鸿啊，你有没有想过你找一些为了钱和你在一起的女的，要是哪一天你没钱了，她们还会不会和你在一起？”
“我心里明白的，妈！”
“你明白又如何呢，为了钱有时候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不想你毁在女人身上啊！”
接下来周云又是一番举例，陈鸿没有反驳而是乖乖的听着，没有王倩倩和杨婉兮杨雪婷这码事，陈鸿自己的这些私生活本来是准备瞒着家里的，现在知道了一部分是好事也是坏事。
俩人的饭菜做好，陈思强也从村里下班回到了家，两父子的对话异常的简洁。
“爸！”
“嗯嗯，回来了！”
坐上餐桌后，陈思强看了看陈鸿，最后视线停留在饭菜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商量和生疏：“陪我喝一杯？”
“嗯嗯！”
陈鸿去取酒，却发现自己给家里买的好酒只喝了一两瓶，还原封不动的放着，最后陈鸿取了一瓶茅台的50年年份酒和一瓶普通的飞天。
“爸，你平时喝酒就喝我给你买的嘛，不要舍不得，就是特意买给你喝的。”
“嗯嗯，知道了。”
一家三口，一边聊着家常一边吃着晚饭，陈鸿和陈思强的喝酒没有敬酒，也没有劝酒，大多时候都是各喝各的，很多次陈鸿看到自己老爸有话想要对自己说，等陈鸿看过去时又闭口不言。
饭吃到一半周云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找周云去打牌的，周云吃完饭电话又响了起来，同样是叫打牌，不过却是另一拨人。
周云刚想再次拒绝，陈思强却是突然轻声说道：“你去呗，我和陈鸿聊聊。”
等周云出门后，陈思强给陈鸿递过来一支烟，陈鸿也是第一次这样接过自己父亲的烟。
“爸，你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陈思强点燃手里的烟，深吸一口后这才认认真真的看着陈鸿的脸蛋，缓缓的开口：“也没有什么事，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过天过，是吧？”
没等陈鸿开口，陈思强继续开口道：“以前除了过年，平常可没有这么多人找你妈打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村里人都这样嘛，嫌贫爱富的，挺正常的！”
陈思强吃了一筷子菜，又喝了一口酒，看着陈鸿没有点燃的烟说道：“怎么不抽呢？”
看到陈鸿把烟点燃陈思强继续开口道，眼神却是不敢看陈鸿：“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很恨我？”
“没有，爸，你别多想。”
“你恨我也是正常的，我没有出息，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我整天和你妈吵架，我也从来不懂你们。我没有出息，我知道很多人都瞧不起我，甚至是我兄弟也是这样，我之前在村里上班很多人都在背后骂我……”
听到自己老爸越到后面越没有逻辑的话，陈鸿双手端起酒杯压到最低，恭敬的看着他的眼睛：“爸，我没有恨过你，这些年你辛苦了，这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陈思强也是是心里的话压抑太久了，也许是借着酒劲想要和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和生活和解，喝了一口酒后继续说道：“陈鸿，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以前我没有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是我没有出息，希望你不要怪我，以前我脾气不好，希望你不要恨我。”
“爸，我没有怪你也没有恨你，你不要多想。”
“这一杯我敬你！”
“爸，你不要这么折煞我。”
……
晚上陈思强在自己床上，伸手擦拭着眼睛，陈鸿在自己屋子里一支又一支的抽着烟。
因为已经过去了，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回忆的滤镜让陈鸿对自己的家庭是满意的。
然而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有好一面的就会有痛苦的一面，比如两父子的矛盾，比如陈思强曾经对周云对家人的坏脾气，当然比如陈鸿的倔和不懂事。
现在随着陈鸿变得有钱了，一切的一切好像都迎刃而解了，亲戚朋友间的那些矛盾好像也不会蔓延到陈鸿这里来了，周围的闲言碎语陈鸿也不用在关心了，父子俩的斗争陈鸿也胜利了。
然而陈鸿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过去已经无法在弥补了，因为父母已经老了，因为自己也不曾真的完全的去理解父母。
这种不找掩饰的直接表达，在以往陈鸿家中基本是不存在的，所以第二天陈鸿和陈思强的谈话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变化，不过隔阂却已经所剩无几。
“爸，今年过年村里要搞活动吗？”
“可能不搞，没有筹到什么钱。”
“我捐一点吧，搞热闹一点，慰问老人的礼品也买好一点，”
“你别浪费钱了吧！”
“我有钱，到时候你负责嘛！”
“我想建一个房子。”
“现在的不是挺好的吗？”
“建一个更好的，这样别人看见也会夸你有个好儿子。”
“爸，过年去祭祖吧，搞隆重一点，我出钱，你不要担心花费。”
“我想想吧！”
……
看到自己老爸脸上的那藏不住的笑容，陈鸿脑海里不禁浮现自己爷爷和陈思强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人活着就是争一口气！”
陈鸿不知道俩人更多的是活在别人的眼光和评价中，还是活在自己封闭固执的世界里，不过那些不重要了，陈鸿很庆幸自己能争来那半口气。
谈了很多“公事”后，陈思强这才关心起自己儿子的婚姻大事来。
“你现在也到成婚的年纪了，是不是该结婚了。”
“我暂时还不打算结婚。”
“该抓紧就抓紧，人不能不结婚啊！”
“我知道的，不过还没考虑清楚。”，陈鸿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那剩下的半口气自己现在的确无法争来，儿孙满堂家庭和睦可能还需要老陈等等。”
在家里待了两天，陈鸿租了一辆车带上礼品，又花了两天时间一一的去拜访了关系较好的叔叔、姑姑，舅舅、姨妈，颇有一种拜早年的感觉。
在去机场的路上，陈鸿又收到了周云的催婚信息，还有她又再次请张瞎子给陈鸿和杨婉兮算的婚姻卦象。
“陈鸿，你还是收收心找个人赶快结婚了吧，年纪大了不好要孩子。”
“妈，我都还没三十呢！要不你催催我哥吧，放他赶快找。”
“你们两个我真的是，他让催你，你让催他，他是没有适合的，你这有适合的就赶快结嘛！”
“妈，你是想抱孙子还是想要我结婚啊？”
“有区别吗？ 反正你抓紧，我让张瞎子给你算了你和那个兮兮的姻缘。”
这一次陈鸿没有劝说老周不要信那些，而是问道：“怎么说的嘛！”
比卦（水地比）
签文：“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