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过西医吗？”
“看过，开的谷维素片。之前也自己吃过褪黑素。几乎都无效。后来有个中医让我去喝安神补脑液，喝了，依旧无效。”
嘶……林北倒吸一口凉气，这医生怎么把我想开的药都给开完了……
老陆听到这笑了：“这就把你为难住了？”
林北挠挠头：“当时毕竟没什么经验，很多时候只会照本宣科，当时也不知道他看的西医给的是什么诊断，不过既然用了谷维素片，后来又吃了安神补脑液，大概是神经衰弱。”
“神明衰弱？你怎么治的。”
“我当时用的是张仲景的酸枣仁汤，效果是有的，但不是很理想。”
老陆笑了：“你这不就是套方子嘛，看到失眠就用酸枣仁汤跟看到梅核气就用半夏厚朴汤有什么区别？古人对方子有些是不适用的，有些是需要加减才能用的。”
“没错，当时毕竟第一天临床嘛。后来想到不能只看到失眠这个单一症状就草率的用方子，还是要辨证论治的。”
老陆点点头
“除了失眠，还有其他身体不适吗？”
“有时候会心慌，还有就是容易做噩梦，睡不着觉。”
林北一看他面色苍白，再一把脉，有些细，又有些弦。脉细如丝，说明虚，弦则说明肝火旺，结合其他症状应该是肝血虚导致肝火旺。
党参二百克，琥珀一百二十克，羚羊角八十克，龙骨五十克，磁石二十克，甘草二十克。基本都是重镇安神药，党参还能补虚。
老陆摩挲着下巴：“感觉你这方子开的没错啊，为什么说你治疗失败了呢？”
“呃……当初还是大意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注重病人生活史的原因，和那个人一样，是因为社会因素。”
“他是因为去进行过度的体力劳动导致药效不佳，这个呢？”
“那个药方，他喝了大概有七八天，来反馈的时候，效果还不是很好，当时我就纳闷了，我开的药量那么大，怎么可能会睡不好呢？”
老陆思索，这么些重镇安神药，还这么大量，确实是“下狠手”了，这不能不行啊。
老陆不禁问道：“问题是出在哪里了？”
林北说：“在我们的理解里，失眠的大意不就是晚上睡不着觉嘛，但是这个病人说的失眠是白天睡不着觉！”
“白天睡不着觉？白天干嘛要睡觉？”
林北沉默了一小会儿，“人家也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工厂是有白班有晚班，他正好是晚班，这就需要他在本来要休息的时间段打起精神，却要在打起精神的时间段逼着自己去休息，按道理来说褪黑素应该会有效，但可能反复折腾，褪黑素也调不过来了……而且他现在不是单纯点失眠啦，感觉更像是神经衰弱……”
老陆说道：“那就让他去白班嘛，慢慢能调整过来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问题是，总要有人去上晚班，他不去总有别人去，你也不能让他不去，他又靠这个赚钱养家，你也不能让工厂取消晚班，工厂需要产量，没产量不盈利早晚倒闭，一个看似的健康问题实际上………是个社会问题，而且还是个矛盾，不说无法解决，至少很难解决……”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老陆问道：“那最后是怎么办的？”
“后来是我和一个西医同事开了个小会。”
“什么小会？”
“就是对于这种情况的神经衰弱，该怎么办……我们想的是，如果西医不行，不妨让中医来，如果中医不行，不妨让西医来，如果中医西医都不行，为什么不一起来呢？”
老陆点点头。
“所以我们当时做了个很大胆的决定，我们决定用安神补脑液联合谷维素片。”
老陆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就是中西药联合用药嘛。”
林北说道：“当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谁都不知道这两个药一起用会起什么效果。万一没有增强疗效，反而加重病情怎么办？”
“确实，有的时候中西药联合确实会出意外。”
“当时做过一些研究，最终决定试一下，你猜怎么着？”
老陆疑问脸。
“效果显着！”林北说到这有点激动“当时患者来反馈，就说睡得非常好！而且后来我建议让他们工厂白班夜班倒一下，不要老是让同一批人一直干夜班，后来他们每一个月夜班白班就互换一下，再加上中西药联合用药，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好很多了！”
老陆表示赞成：“这确实是一个宝贵的经验。”
林北摆摆手：“这算什么，我们的野心可不止于此，我们要让经验变成证据，所以我们就和其他医院做了个临床试验。”
“哦？我听说现在很流行循证医学，都喜欢搞临床试验，说来听听。”
“我们把有神经衰弱的病人分成了两组，一组只服用谷维素片，一组服用谷维素片的同时加服安神补脑液，结果是谷维素片组的有效率是百分之七十六，谷维素片和安神补脑液联合用药组的有效率是百分之九十二。中西医结合治疗效果拔群！”
“果然……在这方面确实是值得探索的，就比如这个患者单独服用西药作用不明显，单独服用中药作用也不明显，但是中药和西药联合用效果确很好，中西医两条路并行不悖，相向而行，走向健康的这条路会更加宽广。”
“是啊，不过也不能乱联合，这需要大量的研究才行，乱联合反而容易出问题，还不如不联合。即便可以联合也不能乱用。”林北补充道。
老陆笑了：“你说研究，我不是很懂，不过有你们年轻人在，我的心总是踏实很多。”老陆话锋一转：“说起社会因素对人的影响，我也想到了一个病例，我针灸大概一年多了也没能根治，现在偶尔还来找我做针灸呢。”
老陆接着说道：“也是很久之前啦，有一位中年人，看起来也五十多岁了。他说从他二十多岁的时候腰就开始断断续续的疼，去看西医吃了点止痛药，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就来我这里了。”
“对于腰疼，针灸应该能起到很好的效果。”林北说道。
“是这样的，对于身体这里疼哪里痛的，我非常有信心，也治过不少，但那个……比较特殊，就像你说的，看似是个健康问题，实际上是个社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