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棉将手在水龙头下缓缓洗干净，但却觉得，那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血腥味，好像怎么都洗不干净。
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姜棉看到陆朝驰坐在宫妍腿上，搂着宫妍脖子，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陆朝驰已经没再哭了，在外人面前，他好像比同龄小孩子要坚强得多。
但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在看到姜棉过来的瞬间，里头就盛满了晃晃荡荡的水光，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姜棉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走了上去，抱起了陆朝驰来。
孩子趴在了妈妈的肩膀上，泪水终于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不哭，不哭。”姜棉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抱着他四处踱步。
“爸爸他……会死吗？”陆朝驰终于将这一句他一直不敢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
因为从小就没有母亲照顾的缘故，陆朝驰比同龄小孩都更清楚死亡的意义。
姜棉对孩子说不出那么残忍的话。
她停顿了片刻，“宝宝，医生已经做完了手术，接下来，就要看爸爸他自己能不能撑过来了。”
陆朝驰搂着姜棉的脖子，一直没有说话。
陆朝驰很想说出一些乐观坚强的话语，但这个孩子的心态，一直就比较悲观。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很沉默。
安安静静地陪着姜棉一起在外面等着。只不过因为哭了太久，他很快就趴在姜棉的肩头睡了过去。
宋洵有些不放心，低声提议道，“姜棉，要不你们还是去病房里休息一下吧？”
姜棉点了点头，抱着孩子站起身来，宋洵伸手想帮她抱着孩子。
但姜棉怕吵醒孩子，摇了摇头。
她低声问了句，“没有……其他人要来吗？”
宋洵听出了姜棉的意思，应该是在问陆泊舟的父母会不会来。
宋洵摇了摇头，“泊舟没有让他们知道此事的打算。”
姜棉有些吃惊，“可他现在……”
姜棉知道陆泊舟和他父母的关系一直不好，但没想到连这样的事情，他竟然没打算让宋洵告诉父母。
宋洵看着她，又垂眸看了一眼孩子，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从你……出事之后，他恨他们。”宋洵这话让姜棉愣了愣。
“他一门心思，想着的都是如何去解决那些麻烦和危险，没想过要防自己父母一手。结果你从他们家里出来就出事了。”
“他父母有着自己的资产，这些年他们放在泊舟手下，让泊舟帮他们投资的资产，也赚了不少钱。”
“他们有自己的钱，泊舟帮他们赚的钱。但是除此之外其他的……”
宋洵没再继续说下去，但姜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跟着宋洵一起去了陆泊舟的病房。
她先前自己宁愿在手术室门口等着也不想去病房，是她总会忍不住想到那一地的鲜血。
但其实进来的时候，地板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了，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姜棉将孩子轻轻放在了陆泊舟之前的病床上。
给他盖上被子之后，看着躺在他父亲病床上的孩子。
姜棉心里那些先前一直压抑着的难过，铺天盖地下来了。好像忽然就没有办法想象陆泊舟不在了的可能。
或许只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告别。
甚至算不上告别，没有告别。
或许就像……当初她不在了的时候，陆泊舟的感觉一样。
……
“怎么样？”宫妍走进病房，江誉手里拎着饭盒跟在她后头一起走进来。
江誉将手里饭盒在桌面上放下，走到姜棉身旁，手轻轻搭在姜棉肩膀上，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的人，一张苍白的俊脸，安静沉睡着。
“医生怎么说？”江誉看了一眼监护仪上的线条。
姜棉抿了抿唇，“老样子。”
陆泊舟昏迷已经有好几天了，但因为生命体征已经趋于稳定，所以得以从IcU转回病房。
但几天了，一直没醒。
宋绪说，之前失血休克导致的昏迷，按说手术之后，生命体征稳定脱离危险了之后，就能醒来才对。
但陆泊舟却一直都没醒，已经快一周了。
宋绪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情况可能会越来越差。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
姜棉一直待在病房里。
宫妍来了之后没多久，江誉也就来了，江誉虽然挺烦陆泊舟的，但也没有想过，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尽管江誉挺烦他，也没有劝过姜棉离开，只是每天按时过来送饭，陪陪姐姐，也陪陪小外甥。
江誉都来了，父母自然也来了。
宋婉和江山来看过陆泊舟一次，就没再来过了，他们不喜欢医院，看到陆泊舟现在的样子，会让他们想到江眠当初生死未卜的样子。
所以他们每天做好了饭菜让江誉送过来，有时候过来守着，好让女儿能够有时间安心睡一会儿。
不管怎么样，有再多的情绪，也等陆泊舟醒了再说。
江山和宋婉就是心疼自己的女儿，他们看到姜棉每天待在病房里，虽然一日三餐在父母的照顾下，都很正常规律。
但她看起来，并没有变得更健康，反倒是一天天虚弱了下去。
宋婉和江山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江誉从医院一出来，宋婉和江山就在外面等着他。
宋婉着急地抓着江誉问道，“怎么样？”
江山的声音里也难掩焦急，“你姐姐怎么样了？”
“……老样子。”江誉声音低沉，有些凝重，“但我感觉如果陆泊舟要是还不醒，姐姐的状态可能……”
“我问过宋医生了。”宋婉心如刀绞，“棉棉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我们都能看得出来的，医生当然也能看得出来。”
“宋医生说，他晚上值班的时候来病房时，发现你姐姐的状态很不好，就给她接上了监护仪器看了看她的体征，数据都不太好。但是第二天给她做检查，又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宫妍从后面走上来，眉心拧着也是忧心忡忡的表情，“会不会不是医学上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宋婉心急如焚。
宫妍想了想，“玄学上的？毕竟棉棉的情况……我们也都清楚，本来就无法用常理来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