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国从孙家祖宅出来时，胡同口的路灯刚亮，昏黄的光在青石板上淌出长痕。他抬手抹了把眼角，指腹还沾着未干的湿意，可再抬眼望向夜空时，眼底的泛红已被决绝压了下去——墨色天幕上缀着几颗疏星，像极了孙老那双燃着信念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胡同里残留的卤味香混着晚风灌进肺里，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沉重。
没有片刻迟疑，他掏出兜里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小陈，是我。帮我准备一辆民用越野车，要最不起眼的那种，油箱加满，再备一套山区迷彩服。半小时后，城郊废弃仓库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将军，您这是要去哪？上面刚冻结了您的所有权限，现在出去太危险……”
“别问，照做。”王振国打断他，声音里添了几分狠劲，“这事关国家安危，出了任何事，我一个人担着。”
挂了电话，他将手机揣进内兜，转身隐入胡同深处的阴影里。曾经身为一军之长，他如今虽没了权力，可多年积累的人脉与反侦察经验仍在——避开街角的监控，绕开巡逻的联防队员，半小时后，他准时出现在城郊仓库。一辆灰扑扑的越野车停在仓库中央，车钥匙就插在锁孔上，副驾上放着叠得整齐的迷彩服。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引擎发动的瞬间，车灯刺破黑暗，朝着太行山脉的方向疾驰而去。
次日上午的太行山脉，晨雾像掺了霜的纱，裹着雷幽宗山门，连风穿过山谷的声音都透着几分滞涩。可山门外的空地上，早已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影，喧闹声压过风声，却没半分热闹气——人人脸上都挂着惶急，时不时往山门里瞅，像是怕那朱红大门后，突然冲出带着雷霆气息的身影。
他们忘不了前一日，门中弟子狼狈逃回的画面——他们衣袍染血、面无人色，连话都说不完整，只反复嘶吼着“五千人……全没了”。众人追问之下才知，那足足五千名武者，连同数位门主以及数十位长老，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破虚境强者、老牌宿儒，竟全折在了雷幽宗手里。
“五千古武精锐尽丧雷幽宗”的消息，却像疯长的藤蔓，短短一天就缠满了整个华国古武界。每个门派的人都心头发沉：倒在山谷里的不是零散武者，而是撑起古武界半壁江山的中坚力量，经此一役，大半门派的根基都被生生斩断。
更让他们胆寒的是唐毅交代的话——“三日内前来雷幽宗负荆请罪，否则我必登门拜访”。“登门拜访”四个字，在他们听来跟“血洗宗门”没两样，毕竟能凭一己之力掀翻半个古武界的人，真要找上门，谁能挡得住？
此刻人群里，各派门人手里捧着的物件，没一样不是压箱底的稀世珍宝：有白发老者小心翼翼托着锦盒，里面躺着块拳头大的千年寒晶，冰晶里凝着缕白雾，是淬锻灵器的顶级材料，据说整个古武界现存的都不超过三块；有壮汉怀里抱着段暗金色的“沉渊木”，木纹里泛着微光，是炼制储物器具的至宝，寻常门派连碎片都难得一见；还有人捧着泛黄的绢册，封面上“九转雷诀”四个字虽模糊，却让周围人眼热——那是失传百年的上古灵技图谱，多少门派求而不得。
“都肃静！”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炸响，人群瞬间静得落针可闻。只见山门台阶上，站着名身着青色劲装的雷幽宗弟子，腰间佩剑穗子缀着雷纹玉，胸前标志显露出核心弟子的身份。他扫过下方乌泱泱的人群，眼神冷得像冰，“宗主有令：各派仅限一人作为代表入内，其余人在山门外候着。现在给你们一炷香时间选代表，选好后到登记桌报备，按号等候传唤——超时不到，按抗命论处。”
“抗命论处”四个字一出，人群顿时乱了，却没人敢高声争执，只敢压低声音急着商量。有的门派几个长老互相推让，谁都想亲自进去表忠心，怕派旁人说不清楚；有的小门派干脆门主亲自上阵，双手攥着装有珍宝的木盒，指节都泛了白，连手都在微微发颤；还有些门派为了抢着排前面，悄悄把珍宝往登记桌旁的弟子手里塞，却被那弟子一眼瞪回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先来！我先来！”一名穿紫色道袍的清虚观观主，踉跄着挤到登记桌前，把手里的锦盒“咚”地放在桌上，盒盖掀开，里面躺着枚鸽蛋大的“凝神珠”，珠子里流转着淡蓝灵光，能稳固修为、助突破瓶颈，是清虚观传了五辈的宝贝。“这是凝神珠！能稳灵气、破桎梏，特意献给唐宗主！求宗主宽宥，我清虚观绝不敢再与雷幽宗为敌！”
紧随其后的是黑风寨寨主，他怀里抱着个黑铁匣子，打开时泛着层暗红光晕，里面是块巴掌大的“赤血玉”，是疗伤的圣物，就算断了心脉，只要还有口气，用它敷上都能吊回来。他声音发颤，却不敢慢半分：“这是赤血玉！我黑风寨守了百年的至宝，今天全献给宗主！求宗主别去寨里……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登记桌前很快排起长队，每个人递上珍宝时，都要特意强调“亲自送来”“全族敬意”，生怕唐毅觉得他们没诚意。而那名雷幽宗弟子始终面无表情，手里毛笔在纸上飞快记录，每登记完一个，就递过去块刻着编号的木牌：“拿着牌子，去那边排队。宗主传唤时若敢喧哗，直接赶下山。”
拿到木牌的人，都赶紧捧着珍宝退到一旁，连站都不敢站得太散，眼睛死死盯着登记桌，生怕漏了自己的号——他们此刻唯一的念想，就是能早点见到唐毅，把珍宝递上去，把“请罪”的话说明白，让那尊煞神别再惦记着“登门拜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