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野心里清楚，这会儿大家酒都醒得差不多了，更何况周围还有不少将士看着。若是杜筠婉亲自为他戴上玉佩，实在是于理不合。
于是，他伸出手，接过玉佩。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杜筠婉的指尖，虽是短暂的瞬间，却让他心里微微一动。
顾清野将玉佩系在腰带上，动作娴熟，可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回来的路上，其实顾某发现玉佩不见了，估摸着应该是换腰带时掉在哪里了。想着能留在杜二小姐那里，也挺好。”
他说这话时，目光直直地看向杜筠婉，眼中似有深意。
杜筠婉自然听出了顾清野话里的弦外之音，她又怎会不明白他意有所指。莫说这事本来就是她的计划，可就算是她无意中捡到顾清野的贴身之物，她也绝不会留下。
若是她真的留下玉佩，那不就等同于她拿了他的信物，假戏真做？
这怎么使得？她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杜筠婉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假装没听懂顾清野话里的意思。
她抬起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自顾自说道：“好在是没有弄丢，既然已经送还，那小女就先回府了。”
说罢，再次欠身行礼，转身带着秋荷，袅袅婷婷地离去，只留下顾清野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顾清野身为朝廷官员，公务缠身，即将要去履职当差，确实无法过多挽留杜筠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
出守备军营的一路上，杜筠婉仪态悠然，可内心焦急万分。她刻意放慢脚步，眼神看似不经意地扫过路过的将士和小厮，希望那个人能快点注意到自己头上佩戴的珠钗。
毕竟，下次再找到机会进入守备军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此次机会万分珍贵，绝不能轻易错过。
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出军营大门了，杜筠婉的心拔凉拔凉的。失落无助感一点一点加深，几乎要将她吞噬。就在她满心烦躁，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突然，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哗啦”一声，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寒意迅速蔓延至全身。杜筠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猛地一颤，牙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秋荷见状，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怒目圆睁，破口大骂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
一边骂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帮杜筠婉擦拭脸上的水珠。
“啊切……”杜筠婉扎扎实实地打了个大喷嚏。
杜筠婉缓缓睁开眼睛，被冷水刺激得有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这才发现脚边跪着一个小婢女。她身形瘦瘦小小，跪在那里浑身瑟瑟发抖的，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奴婢该死，奴婢真没看到……求小姐恕罪。”
杜筠婉抬手将湿哒哒的头发缓缓抚到耳后，冰凉的发丝贴着脸颊，寒意更甚。
她瞧着地上可怜的小婢女，心想：这军营之中规矩森严，军法无情，若是因为这过失让她受军罚，恐怕小命就没了。
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于是杜筠婉摇摇头道：“起来吧！没事。”
说罢，她拉着秋荷抬脚便要离开。
可那小婢女却急忙伸出手，死死拉住杜筠婉的脚，声音急切道：“小姐，这是扫洒的水，脏得很，奴婢带您去清洗一下吧。天寒地冻的，您这样湿着身子回府，怕是要冻出病来，奴婢带您去换身衣裳吧！”
“不……”杜筠婉本能地想要拒绝，可话刚出口一半，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垂眸，目光锐利地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子，只见小婢女低着头，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两侧，可她并没有害怕地颤抖，连呼吸也很均匀，这处处都透着不寻常。
杜筠婉心中一动，略作思忖后，缓缓点了点头：“那好吧！”
小婢女轻盈地起身，稳稳地拿起方才摔在一旁的水桶，迈着细碎的步子在前头领路。三人的身影在曲折的小径中穿梭，绕过了一个繁花似锦却透着几分清冷的院子，又沿着一条悠长寂静的回廊走过很长的距离，最终来到了一处略显简陋的下人房。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后，那婢女再次微微仰头，目光直直地落在杜筠婉头上那支珠钗上。随后，她望向杜筠婉的双眸，沉声问道：“小姐拿到了吗？”
杜筠婉心中一紧，她并不能确定眼前这女子究竟是谁，内心警惕起来，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装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疑惑地说道：“拿什么？不是带本小姐来清洗、换衣裳的吗？”
那婢女闻言，不慌不忙地向前一步，动作极为隐蔽地从怀里取出一只与杜筠婉头上一模一样的珠钗。
在确认了杜筠婉相信自己的眼神之后，那婢女压低声音道：“小姐的身边一直有人跟踪，小姐知道吗？”
“知道。”杜筠婉神色镇定，顿了顿后，反问道，“可你既然发现有暗卫跟踪我，为何还要冒险见我？若是被偷听了……”
那婢女很自信地说：“放心，这里不远处是守备军的重要机密室，这里时刻都有人巡逻，暗卫不敢轻易靠近，自然不会有人来偷听我们说话。把东西交给我！”
说话间，语态很着急，她最关心的只有尽快完成任务。
“我没拿到。”杜筠婉神色坦然，如此说道。
“什么？”那婢女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神情由期待转为震惊，紧接着怒火开始在眼底熊熊燃烧 。
“那小姐为何带珠钗来找我？”婢女的声音不自觉拔高，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她可是冒着随时被发现的风险前来相认的。看到杜筠婉戴着珠钗的那一刻，她满心以为，拿到了东西便可以顺利离开守备军营，这才不顾后果地泼了杜筠婉一身脏水。
可现在，杜筠婉居然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没拿到证据，一想到这儿，婢女只觉得一阵绝望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