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消失的那些年去了哪里？”
“修炼了一门特殊功法，受伤太重会陷入休眠，伤的越重，睡的越久，醒来以后遗失了一些记忆，需要花一点时间回想。”
两个人坐在祠堂前，饮茶对弈。
对于陆长的回答，柳存点了点头道：“合情合理，倒也能说的过去，所以你沉睡了上百年，导致境界没有提升？”
“差不多就是这样。”陆长也不好解释，就按这样说了。
至少这个比时间穿越来得好解释。
更重要的一点，他在豢龙氏的藏书阁里，真的学到了这种功法，名为潜龙术，现在能够自圆其说了。
柳存也没有追问细节，例如在哪里沉睡之类的话，本来武技和功法就是武者的个人隐私，很少对外示之，问到这个程度，也就够了。
至少能对弟弟柳在的承诺有了个交代。
一盘围棋，没下多久就分出了胜负，陆长自然不是柳存的对手，柳存确实是文人，但是传统意义的那种文人，君子六艺精通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柳存整理棋盘，而后问道：“陛下真让你来肃清地方官场？”
“没有，纯粹私仇。”陆长直言不讳，“我不太擅长讲道理，也不擅长和人分什么对错，得罪过我的人，我自然要报复回去。”
柳存笑道：“合理，暴力对暴力，也合君子之道，不过陛下不理朝政多年，有的人蠢蠢欲动，能敲打敲打也好。”
陆长笑问道：“敲打？不直接杀了？”
柳存收好了棋子后抬起头来说道：“一并杀之，短时间内不是最好的打算，就像是徐家的那位右相，有治国大才，而且牵连甚多，杀了他，必定会引起一方混乱。”
“那就都杀了。”陆长如是说道：“皇朝疆域广阔，不缺人才，为臣子，忠是第一位，他死了，国家反而乱了，那这天下是谁的天下？乱国者本就可杀！”
柳存想了想，后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可杀。”
“等等。”陆长一挑眉头，狐疑道：“你在试探我的态度？”
柳存笑着，顾左言他，不仅不回答，反而又问道：“当真可杀？”
到此刻也就无需解释，两人心中了然，陆长也笑道：“当真可杀！”
“哈哈哈哈，可杀好啊！”柳存拍腿大笑，忽然一正色，“我借你三百柳家子弟兵，三百名六境，三名七境领队，任你差遣！”
陆长刚端起茶杯，想了想后说道：“我刚刚说了，为臣子，忠是第一位。”
柳存抬起手掌做往下劈砍的动作，神情严肃，“违令者，斩！”
“当真可斩？”陆长反问，他嘴角微扬，“你柳家子弟兵，让我驱使，还违令可斩？”
说到这里，陆长忽然想起一个可能，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便问道：“是柳老哥给我留下的？”
柳存点点头道：“算是吧，本来是他的亲卫队，有一两个当年还见过你，他们天赋有限，七境便是极限，便成为了家族的利刃。”
“他们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也可以为你做所有的脏活累活，而且，你的苍天军，也需要一些教头，尽管使唤他们吧，有事可做才是他们努力的意义。”
连苍天军都知道了啊？陆长想了想，应该是原先娜米城的柳家汇报的消息，不过问题不大，他也没想隐藏什么。
苍天军对米粒皇朝又没有威胁，而且他真的很需要帮助。
“再来一局？”柳存问道，顺手给陆长添上茶水。
“可以。”
“那就边下边说。”
柳存持黑子，陆长持白子。
“早年柳家很强大，毕竟有柳祖，但柳祖对柳家并没有多上心，柳家只是他一时兴起的产物，验证他的武道猜想而已，谈不上什么亲近。”
“不过柳家确实在柳祖的庇护下兴旺，鼎盛时，整片西海以柳家为首，但墙倒众人推，加上柳家多年来行事不忌，嚣张跋扈，着实得罪了不少人。”
“柳祖企图突破十五境，达至真正的无敌境界，却在突破时，有域外之敌来袭，与他在天外大战，一战打碎了几方小世界，纵然柳祖绝境二次重生也不敌。”
“柳祖死了，燃烧了半数柳家人的血脉，柳家就此衰落，很长一段时间内，柳家只能龟缩在族地，连外出太远都不敢，勉强保存实力。”
柳存落下第三枚黑子。
“后来便是中祖，中祖雄才大略，将柳家从衰亡里拯救了出来，也是他提出，复活柳祖，重振柳家荣光，那之后便过了好久，柳家越来越强。”
柳存落下第四枚黑子，然后被陆长阻截。
“家族里的越来越越迂腐，愚昧，我的父亲就是一个无能的昏庸之辈，家族在他的手上越发混乱，族人暴戾无德，西海之内狼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陆长的第四枚白子，同样被柳存拦下。
“那是柳家自柳祖陨落后最辉煌，也是最该死的时刻，后来父亲逼走了弟弟，再后来便是陛下起义，老一辈假支持，实则借机偷食盛元国运。”
“我率领早先团结的族中兄弟，以及陛下借我的二百人马，强行接管家族，镇压族老，也幸好我将族中扳指让弟弟带走，我才能险胜我父亲。”
说完这句话，柳存落下最后一字，险胜了陆长。
棋盘上已经没多少空位，柳存的五子连珠格外显眼，就好似二百多年前，他战胜父亲，将父亲斩杀在这座祖祠门前，也正是如今两人所坐的位置。
“柳家就像是一块烂肉，烂的割了，剩下的至少还能垫一口，留着余毒，只会残害剩下的柳家人，何需复活柳祖，柳家血脉又有何高贵？”
一直都是柳存在说，陆长在听，到此时，陆长也开口道：“你其实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些人的作风，不喜欢他们逼走你弟弟，你怀恨在心多年。”
柳家确实该整治，但柳存的初心绝不是为了让柳家更好，他是带着恶意的动手，做出了正确的决策而已。
柳存大笑道：“你说的也对，我就是不喜欢柳家这股腐朽的气息，不喜欢族人自以为的高人一等，更不喜欢所谓的复活柳祖！”
身子往前一倾，柳存直视着陆长的双眼，“可是现在，有人想要让整个天下，变成更大的‘柳家’，每每想到此刻，我便觉得小弟又站在了我面前。”
“他小时候说自己天赋不好，便将丹药和武技功法谦让于我，他助我攀登，拿他的那一份供我科举，可是他的一生过得何其凄苦！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该死的盛元朝，逼死了他的妻儿，我这个做大哥的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他支持陛下，那我也毫无保留的支持陛下，出钱出力，帮着陛下打天下！”
“只要是能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我什么都可以给，徐家想祸乱朝纲，我不答应，想要世家控国，那就灭尽天下世家，就从我柳家做起！”
柳存站起身来，朝着陆长躬身行礼。
“殿下，红枫城徐家害您好友，若阳城喜族残害孩童，世家之患看似如芥藓之疾，可若不斩草除根，便是蔓草难除！请殿下为江山社稷除虫！”
陆长手中捏着最后一枚白玉棋子，略做思索，他问道：“你想让我出头？”
“并非如此！”柳存斟酌少许，还是说出那句话，“您毕竟是皇夫…陛下又念旧情，皇恩浩荡，稍显仁慈，而且陛下不理朝政多年了。”
陆长明白了。
柳存想除世家之祸，可他既见不到皇帝，上呈奏章估计也没有见效，加上徐家一派的人如今势大，那位右相就是徐家人，有治国大才，没有株连九族的罪过，很难影响到他。
能和右相在朝堂势力上抗衡的只有几位，偏偏这几位都不是对朝政有兴趣的，比如薛万青，比如君无赦。
位极人臣，便有国运庇护，已经不是想杀就能杀的了，更何况皇帝不事朝政，多年未见，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陆长的出现，便代表了一些信号，柳存看似闲聊至此，实则多次试探，最终自认为摸出了陆长的一些意图，也就有了现在这幅表现。
陆长将棋子捏在手里，站起身来，说道：“不好玩，走了。”
“殿…”柳存刚想上前再说什么，可下意识的止住了话。
果然还是太激进了，本就是叙旧的时候，何必谈什么正事呢。
陆长心里有事，他不想在柳在的灵位前谈这些事，柳存不正常。
柳存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二百多年了，他除了弟弟的忌日，连祭祖都不愿来，这个人内心的固执让他变得疯癫，他想要的复仇和陆长的不同。
陆长从娜米城一路走到如今，靠的不止是双手上沾满的血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喜族上下数万人，无论老幼男女，陆长一并杀之，化作精气吞食，残忍吗？有的人觉得残忍，但喜族人数百年来残害的数万孩童和他们的家人，觉得并不残忍。
世家之祸，由来已久，不是米粒皇朝才出现，在陆长的记忆里，几乎是封建皇朝无法避开的一件事。
许米米能给出那样的封号，陆长便知道了她的心意，二百多年来估计没有多少变化，所以陆长也愿意让许米米的国家变得更好，解决世家的问题也可以。
但不能是和柳存谋划，疯子不谈计划，智者不谈手段。
真要解决世家问题，其实不难，历史上有一个人，差点解决了世家祸国。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陆长走到山脚下，一路走出了柳家大宅，他算算时间，宋紫苏应该突破完毕了。
当初在若阳城，喜族人全部被炼化为精气，陆长分出半数给了宋紫苏，加上宋紫苏多年的苦修和积累，今日便要突破到九境。
武道是路，人生也是路，走不上武道的普通人，接受自己的普通，简简单单的过完一生，就是最好的路。
陆长想要的路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要自由，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
明明实力更强了，为何却感觉这条路不好走了呢？
“哎呀！”
伴随着一声女子的惊呼，一阵清香就这么撞入了陆长的怀中。
“不好意思，撞到公子了。”女孩半遮着脸，羞红了脸。
陆长叹了口气道：“我至强八境，什么女孩子能无意的撞入我的怀中呢？”
“啊？可能是…巧合吧。”女孩这次真的羞红了脸，抬头望着天空装傻。
多鱼你出了个多余的主意！
陆长一伸手，将女孩揽入怀中，双手紧紧拥住，下巴轻轻抵在女孩的额头上，柔声道：“好久不见，让我先抱一会儿。”
“…你想抱多久都可以！”女孩用力抱住了自己的爱人，眼眶湿润，千言万语诉不尽相思。
“…等会儿，你抱轻点，我才八境。”
哪怕【界外视域】给不出任何信息，可陆长知道自己抱着的是谁。
【未知的恐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