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墨城颇有几分热闹。
尤其是冰香阁，灯火通明，大红灯笼高高挂着，散发着女儿香的粉色缥穗裹挟着楼里面的欢声笑语，顺着夜风在城池间飘荡。
赵非韫驻足抬头，看向鎏金的牌匾。
“苟县尉，这就是你说的有要事？”
“呵！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肃木，我们走。”今日他一身墨绿官服，随着转身，纱帽两翼轻颤，斜睨一眼眼前的人，肃着脸问话，十多年养成的上位者气息倒是让苟子美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他脸上有些挂不住，暗恨赵非韫充老大。
只是想到海文书所说，也不免忍耐些。
“唉呀，大人~”苟子美忙拉住赵非韫，赔着笑脸，“下官知道大人勤敬爱民，只是下官看着着实心疼。这才请大人放松放松。”
他看了一眼楼内，继续卖力劝说，“再说了，海文书将文件整理出来也需要时间，大人何不趁此时机多休息休息，喝喝茶，看看舞，养精蓄锐，等到时岂不是更有精力去处理公事？”
“木小兄弟，你觉得下官说得可对？”
苟子美热切地看着满脸好奇的萧眠。
“你想我去？”赵非韫自然也发现了身旁人的跃跃欲试，眼神复杂紧盯着萧眠。
“嗯，大人，要不然我们就进去看看吧，别辜负了苟县尉的一番美意。”萧眠眼睛自从来了，就没从冰香阁挪开过。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好奇，兴奋。
她是真的想看看墨城里最负盛名的青楼是什么样子。
赵非韫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也不再看向萧眠，背着手直接向里走去，“既然如此，就去看看。”
苟子美一边殷勤带路，一面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就说了，没有男人能抵挡住温柔乡，美人冢这样的诱惑。
秦墨装的一副大义凛然姿态，还不是三言两语就动摇了。
看样子，也不是个多厉害的角色。
自己是不是高估了他？
苟子美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落后两步，招来老鸨，轻声耳语了两句。
“大人放心，正好楼里面又来了个新姑娘，保准让您满意！”
老鸨扭着腰甩了甩帕子，满脸堆笑，只是内心暗暗肉疼。
本来她是准备要用那个桀骜不驯的女子抬架的，但如今既然大金主发话了，她也只能先让人出来试试水，断断硬骨头的。
老鸨面上笑嘻嘻，心里骂咧咧地走了。
丝竹声不绝于耳，鼓乐声轻荡，宽敞豪华的三楼隔间，舞姬们接连不断地旋转腾挪，带起悦耳的银铃声。
“好！”
萧眠都看呆了，她还是第一次瞧见真的有人接连转圈而不晕的，打心里佩服得鼓掌，“赏！”
她脱口而出，但是下一秒，又有些尴尬的住了嘴，“咳，那个......”
赵非韫无奈地沉下脸，“嗯，肃木......”
苟子美倒是十分上道，忙掏出一锭金子扔过去，“既然小兄弟说你们跳得好，自然是有赏！”
“苟县尉，既然茶也喝了，舞也看了，本官确实还有事，便回去了。”
赵非韫以手支颐，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地扯住萧眠就要出去。
他怕再呆下去，萧眠就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大人，大人先别走啊，这还只是开胃菜......”苟子美不妨秦墨如此油盐不进，自视清高，接二连三地被驳面子，他已经十分不痛快。
眼见着再无可留之处，门忽然砰地被推开。
老鸨带着两个龟公，护送一个面罩轻纱，一身石榴红露肚脐软纱舞衣女子进来，笑得嘴角都要挂到耳边，“大人，仙仙姑娘来了。”
“让她给你们跳一曲，她呀，刚来不久，还不太懂规矩，不过嗓子还成，舞也确实跳得不错。”
那个叫仙仙的一直低着头，听见老鸨说得话，动了动胳膊，旋即被旁边的龟公紧紧掐住胳膊，她浑身一颤，不敢再动，头低的越发深。
“好好伺候着，要是惹怒了贵人，仔细你的皮子。”
老鸨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能让苟子美带来的人，一定是非富即贵。
听说前几日墨城新来了个县令，也许就是此人。
老鸨心思转的极快，借着宽袖遮挡，不着痕迹的在仙仙手臂上掐了几下，“老实点！”
这才带着其余人出去。
仙仙在门口站着，隔着轻薄的珠帘，能看见她的身子轻颤，似乎是被吓得。
苟子美眯着眼睛，似乎怜香惜玉之心大起，拨开珠帘就走了过去，细细打量着低着头的仙仙，又用折扇挑起下巴，调笑道，“怎么不开始跳呢，五娘子不是说你足当新花魁么？”
“还是说，只是空有虚名？”
他的青玉折扇顺着仙仙下巴慢慢滑落至胸口，手腕翻转，就要用力，那层薄薄的抹胸就要松开。
仙仙紧咬牙关，面色通红，乌黑的眼珠里含着泪水，嘴唇轻动，刚要开口，却下一秒便如遭雷击，后背绷得更紧更直。
这，这个声音......
“好了苟县尉，本官对这些歌舞并不感兴趣，让她下去吧。”
赵非韫皱着眉头，看起来这个仙仙并不自愿。
也是，沦落风尘的女子，有多少女子心甘情愿，不过是各有各的苦楚罢了。
“可是大人.....”苟子美不甘心，其实他才不管秦墨想不想看，主要是如今他被勾起兴趣罢了。
“苟县尉，你有什么疑问？”
萧眠抱剑站起，“仙仙姑娘不愿意，我们不必强人所难。”
“今日我们大人还有一事请教县尉，事关重要，还请让她下去。”
“姑娘，你先出去吧，我们会与五娘子说得，不必害怕。”
她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苟子美站在门边，双目沉沉，意欲不明地看着，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赵非韫也点头。
浑然不觉那个仙仙已经快疯了，心中惊骇无比，掀起了惊涛巨浪。
他们，他们怎么在这里？
她很想抬眼看看，却又不能，也不敢。
要是他们被发现自己沦落到如此地步，就全毁了。
不，自己绝不能被他们发现，被他们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