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江南府换了韩大人当家，他老人家宽厚仁德，我等自然也都跟着享福。”
何伟笑而不语，又抬腿戏弄起脚下那副满是血迹的身体，时不时抬头看向宫门里面的祭坛。
“二位公公，今天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冲着何伟神秘一笑。高个子的太监凑到其近前，低声开口道。
“嗨，何大人，这不是宫里前几日来了一位道爷嘛，说是咱们主子的故交。这道爷掐指一算，算出他老人家数月后有一场灾祸，但好在给了破解之法。”
“只不过这法子损了点，要求用一名高官的人心作为药引，将其放在祭坛之上，受烈日暴晒三天，皓月当顶三晚，第三日凌晨时用道爷赏下来的小刀，将其剥皮抽筋，之后趁着其尚有生气，取出人心。”
言还未尽，矮个子的太监也凑上来，晃着大脑袋补充道。
“这还不算完，这下刀的位置还大有讲究，要求从头顶心开刀，一路切至脚趾，割开每一寸肌肤，要切够九九八十一刀，才算成功。”
何伟生性毒辣，但听到如此酷刑，也不由得身子一颤，低头看向脚下之人，见其全然不似方才吵闹，似乎已经被几人的谈话吓昏了过去。
见何伟不语，两个太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齐向后退了一步，而后又轻轻拍了拍何伟的双臂。
“对了，何班头，我们这次出来是奉了旨意，专为等您来的。还请您配合我们走个过场。”
何伟心领神会，并未多言，只是将躺在地上已然快要没有了生气的身子一脚踢开，而后双膝跪地，对着高个子太监手中摊开的一张黄色卷轴恭敬行礼。
紧接着，卷轴内的内容被一字一句地高声念诵出来。
“奉天承运，韩大人诏曰，今国家动荡，社稷危亡。匪寇入侵中原，江南一代亦受牵连。韩某不才，斗胆上表苍天，为民请命，但求再兴国运，造福百姓。”
“近新得一神方，需用一高官为祭，以通神路。窃闻江南府台李守成，为官不廉，品行不端。鱼肉乡里，为祸地方。韩某年我主终日操劳，无暇顾及，故此替天行道，令其伏诛。祭祀上苍，以谢其罪!”
旨意念罢，高个子的太监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圣旨双手递给何伟，何伟同样双手接过，脸上满是恭敬之意。
王宫以内，韩佩正然怀抱着陈若茗，兴致勃勃地介绍待会即将上演的好戏。
虽然是白天，但王宫内的光线却黯淡得有些诡异。阴影与光亮的界限在韩佩皱纹堆垒的脸上时隐时现。
苍白已然不足以形容其如同薄纸一般的肤色，虽然削去了长至胸口处的白须，但并未让这个年过花甲的老者精神半分——相反，没有了花白胡须的遮掩，其毫无血色的双唇更显沧桑。
在此盘踞一月有余，纸醉金迷的日子已然完全令韩佩沉迷其中。此时的他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几十年苦心修炼的功夫在眨眼之间灰飞烟灭。
如今的他因为疏于练功，连对习武之人来说最基本的运气行气都十分困难，平日里更换衣物尚且需要下人帮助，俨然与一个普通的年迈老者没有任何区别。
起初，韩佩对此尚且感到失落和惋惜——毕竟当了一辈子的绿林人，靠着拳脚和兵刃的功夫苟活至今，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多年积攒下来的功底慢慢流逝，换作谁都会感到不甘。
不过，这份本就淡薄的失意很快便迷失在陈若茗为其提供的温柔乡中。一夜，两夜……接连一个月的夜夜笙歌过后，此时的他只想着今晚该以何种借口打发身边这个女人去别处安歇一阵，哪里还顾得上感慨筋骨衰弱之痛楚。
不过，用不了几天，韩佩便又会主动去将陈若茗接回到身边——一方面，他这个冒牌王官需要这位正牌王妃为自己验明正身；另一方面，虽然青春年华已逝，但已经敞开了的魔盒又岂能轻易合上?
只需陈若茗遣人“无意间”向其提供些许充满诱惑的暗示，韩佩便又会感到浑身燥热，欲火焚身。
而今天，便是韩佩再次将陈若茗接回宫中的第一天。
近几日来，没有了陈若茗的终日打扰，韩佩苦心研究了一番眼下江南府内的形式，同时派人前往府台衙门打听了一番情况。
自从皇上离开江南，韩佩登门拜访过李守成后，两人再无什么往来。
何伟虽然被派去调查韩佩王官身份的真假，但迟迟没有给李守成送去回信，原因也很简单，不着急。
新上任的这位府台大人似乎做什么事情都不紧不慢——沿海地区有了倭寇，大人下令严防死守，静观其变；各地有了饥荒，大人下令按兵不动，自有定数；官僚不和，衙门不予调解；豪绅行贿，府台视若无睹。
若是总结起来这位大人上位以来的表现，似乎只有其名字堪称恰当——守成。
因此，时间一长，以何伟为首的下人也渐渐学起顶头上司的做派来，行事慵懒，效率低下，也正因为如此，韩佩才得意淫乐多日却仍然无人问津，逍遥自在。
直到这一天，何伟正然在衙门附近闲逛，忽然察觉自己身边的几人十分眼熟，似乎在此处游荡已久，又观察了一阵，见其果然只是在附近来回走动，目光时不时瞥向府台衙门的方向。
何伟毕竟是三班衙役的总班头，办案多年，这点经验倒还是有的。见状并不急于上前询问，而是默默从小道绕走，而后缓缓摸至几人身后，对准其中一人的肩头轻轻一拍。
那人显然正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险些从原地跳起，何伟偷眼看向周围，其余几人果然也都一齐回头，有的已然面露杀机。
那人回过头来，言语明显有些慌乱。
“你……你是谁?干什么？”
何伟满脸神秘，先是向四周看了看，而后压低声音说道。
“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