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2章 大结局七
翌日，寿安殿
顾知凝来找庄红袖说话，正巧听到宫人来禀报，说是贵太妃殁了。
顾知凝有些诧异，不过看庄红袖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也不再多提。
她一向活得清醒，这些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肚子里攒了一大堆的秘密，除了眼前人，连永宁她都没告诉。
她可是没忘了自己的初衷，她可是要平安活到寿终正寝的。
守孝的日子过得很快，就这样在顾知凝隔三差五的来找庄红袖说话的过程中，时间偷偷溜走了，转眼便是出孝的日子了……
出孝期第一件事，便是天子嫁妹，名义上的大公主永安被忽略了，反而是二公主永宁，因着有先帝赐婚的原因，先出了嫁。
办完永宁公主的婚事，康帝便开始开恩科，广纳贤才，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位帝王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朝堂上总要有新鲜血液注入的。
而次年秋闱最最令人瞩目的便是，永安公主李元禧打败一众武举人，夺得武状元名头的大事，朝堂之上对此议论纷纷，一场变法正式拉开序幕……
顾知凝又来找庄红袖说话了，自从永宁公主出嫁之后，她便越发寂寞了，除了来寿安殿，也没什么人说话了，凌太妃和楚太妃闭门不出，到是真有了先帝遗孀的模样。
“妹妹，永安在朝堂上掀起那般的风浪，你便不着急吗？我可听说了，那弹劾的折子怕是陛下批上三天三夜都批不完呢。”一如既往的快人快语，内里却是难掩关心。
“听说永宁有了身孕，姐姐不妨多送些东西出宫，也好让她安心些。”庄红袖手中的笔锋不停，稳稳的写了一个新字。
“驸马对永宁体贴，我自是放心的，我说的是永安的事，你别和我打马虎眼，我便说呢，为何当初先帝只给永宁赐婚，而不给永安赐婚，原来你们心里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妹妹，永安如今这般，你可是真的放心？”
“路是自己选的，永安受过先太后悉心教导，心中有成算，我相信她可以解决这些事，姐姐就不要过于担忧了，对了，听说你近日迷上了话本子，永安近日出宫正好带了几本回来，你要不要看看。”
庄红袖看着那个新字，不疾不徐的说道，那是自己的女儿，被朝臣攻讦弹劾，她如何不担心，可就像她说的那样，路是自己选的，是苦是难，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她就没有后悔的资格了。
顾知凝见状不好再劝，摇摇头去看话本子了，日复一日，顾忌着太妃的身份，不好常出去走动，加之宫里进了新人，除了看话本子，打发时间，也没什么事做了……
永安公主的事，康帝力排众议，在朝堂之上，有左相孔令宣，右相姚子忍，以及一派大人的支持下，拉扯了好几日，终于按着规矩，给她正式授官。
在京畿卫统领席白璃的手下，做了一个五品的护军参领，开始了她的传奇一生……
康帝十年
顾知凝又来找庄红袖说话了，永宁生活幸福，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如今已经生了二子，或许是年龄大了，她再次记挂起永安来。
庄红袖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在书房静静的写字，宫务已经交由陛下的妃子掌管，她也算是无事一身轻。
通过随安的口中，自新帝登基起，便开始了一月一封信，到如今已经装了好大的一个箱子。
那里面有着蜀国近些年来的变化，日新月异，有些事开了头，远比想象中要容易许多。
陛下不同于先帝手段温和，反而是凌厉许多，凌厉手段多用于朝堂，反而利于民生，倒是比起先帝更得百姓拥戴……
“妹妹，我听说，永安要回京了，这次与关外这场战争打了足足一年有余，也不知受伤没有，宫里的奴才们都在传，永安此次功劳甚大，说不准陛下要给她封侯呢？”
庄红袖摇头失笑，不论是德妃，还是德太妃，顾姐姐的消息一如既往的灵通。
说起永安，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当年授官之后，不久居庸关便传来敌国来犯的消息，她便请命去驻守边关，除了一月一封信，她们母女已经有六年未见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哪有不受伤的，至于是否封侯，不是陛下一人说了算的，还是要看她的功绩。”
“消息都传回来了，永安带着一队女子军，势如破竹，生擒了一个什么部落的首领，这般功绩还不算大，什么才算大？
女子力气本就小，永安虽说自小习武，如今险胜，已是天大的功劳了。”
对于顾知凝的说法，庄红袖不赞同，女子力气比不得男子是事实，可打仗不是光凭力气就能做到了，是需要能力，需要计谋。
更何况谁说，女子力气小便势微的？她倒是觉得，有时候力气小也有力气小的妙处。
不过顾知凝也是一番好意，没有必要为这些小事驳了她的面子。
“顾姐姐，小四弱冠之后，便出去代天子巡查，如今已经初见成果，多少贪官污吏死于他手，百姓们纷纷称呼他为铁面王爷……
前几日陛下来请安，和我说，再等几年，便允了凌太妃和楚太妃出宫，到王府奉养，你也要准备着，小四上折子，便让永宁也上折子，都是陛下的手足，陛下不会不允的。”
顾知凝有些待住了，陈太妃当时出宫奉养，是先太后的懿旨，那也是在宫里待了许多年，加之有了一个为国远嫁的女儿，才有的恩赐，如今，她也可以吗？
“这陛下会同意吗？”
“只要多上几次折子，陛下会同意的，陛下虽然更倚重永安与小四些，可对永宁也是关爱的，同是先帝的子嗣，陛下不会厚此薄彼。”庄红袖意有所指的说道。
最后顾知凝又被庄红袖说的话，惊喜到迷迷糊糊的走了，也忘了提起永安的事……
康帝十五年
永安公主李元禧正式被赐封为冠军侯，这是她驻守边关多年的功绩，是她该得的，薛将军并不避讳与女子共掌军权，反而私底下颇多赞赏。
随着冠军侯的诞生，李元禧的身上也多了许多疤痕，最明显的便是左脸上，一道明晃晃的疤痕，深可见骨，她却不以为意，这是她的功勋，没有特意用什么淡疤的药物，只是让她自然痊愈。
最后早已被风沙侵蚀过后，不复往昔白嫩的脸上，就这样留了一道褐色的伤疤，看起来少了往昔的英气，多了一丝凌厉杀伐。
这一年，李元禧三十一岁……
康帝十六年
顾知凝这次是从宫外递折子进的宫，早在去年她便被接到了公主府， 连同凌霜月，楚玉茗，一起都被接到了荀王府，偌大的宫廷，除了陛下的嫔妃，也就只有庄红袖这一位太妃了。
顾忌着规矩，顾知凝也就两三月进宫一次，把攒了一大堆的话，再一次性说给庄红袖听。
“妹妹，永安过几日又要去边关了吧，你怎么不留一留她？女子封侯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她也不小了，该留个子嗣下来才是，我听说，这打起仗，冰天雪地的，难免伤了身子，你该多劝劝她的。”
或许是见女儿生活的美满幸福，也或许是年龄大了，爱唠叨了些，顾知凝不由得又旧事重提。
庄红袖似笑非笑的说道：“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我这不是，听公主府的奴才议论，说永安府里，养了几个……几个男子，听说生的俊美无比，而且这些男子还不是固定的，妹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毕竟永安这些年立下的战功大家都是看到的，连那些朝臣都哑口无言，我只是总觉得，总觉得有些出格。”
顾知凝有些不好意思，磕磕巴巴的终于说了出来。
“姐姐既然已经说了，她有那样大的功劳在，不过是养几个面首罢了，何谈出格？
永安心系家国，有没有子嗣都不打紧，谁说女子便一定要从一而终？一定要生儿育女？永安如今有了选择，这些规矩束缚，她都可以拒绝。”
这是她凭本事争取来的。
顾知凝有些讷讷，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没毛病啊，反而很有道理，是啊，即便永安养上几个面首，似乎也只是被议论几句，再也没有那三天三夜都批不完的弹劾奏折，呈在御案上了。
而这一切，都是永安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这是她该得的。
顾知凝悟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提过永安的事情 。
或许比起永安公主，李元禧更喜欢别人称呼她为——冠军侯。
康帝二十年
顾知凝依旧是按捺不住想找人说话的心情，再次进了宫。
可巧碰见陛下的妃子们，轮流的在寿安殿献殷勤，见她进来，识趣的都走了。
“这宫里没有皇后，始终不像样子，但凡有个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拿到你面前来分辩，一个个的不懂事，扰了你的清静。
妹妹，不若你也出宫去吧，永安虽然不在京中，可也是有府邸的，你出宫去，咱们也能时常说说话。”
顾知凝开始怂恿，近些年来随着冠军侯的声名鹊起，对于女子的束缚也减轻了许多，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许多女子自己出面打理自己的产业，抛头露面也不再那般受人非议。
后来她问永宁，永宁告诉她，那些都是姚家的产业，她顿时又懂了许多。
草蛇灰线，绵延千里，元贞皇后的心机手段，确实让人惊叹不已……
庄红袖没有说话，只是拉着顾知凝站在宫里最高的楼阁之上，站了许久。
她想，这座皇城她是离不开的，她的信还没有写完，她想写到写不动为止，然后带着这些信件去地下见皇后姐姐。
告诉她，她的选择没有错……
宫外的繁华，在宫里只能窥见一二，李元康时常私下里出宫，亲眼看着，这京中的变化，或许此刻的变化还远远不够，可一切已经有了好的开端……
这天，李元康接到霍启的折子，出宫去见他，他心里还有着许多疑问，不曾得到答案。
霍启一如往昔，白绫覆眼，身姿挺拔，多年过去，反而多了一丝仙风道骨的模样，有些超脱于世人之外的洒脱 。
“陛下，请喝茶。”即便双眼已盲，一套动作确是行云流水。
李元康微微颔首，无论信与不信命格之说，眼前人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先帝登基之初，臣曾与元贞皇后有过一面之缘，臣为她卜过一卦，显示是早夭之相，臣觉得很是奇怪，为此费心推测，耗费心神许久，终究没有所得。
为此不得不求着先帝，想要见元贞皇后一面，元贞皇后没有答应，反而给了臣一封信，信上写着，人定胜天，四个字。
臣当时不解，直到后来二皇子的出生，却有真龙之气，只是虚虚实实，如同雾里看花，而后皇后早逝，陛下出生，龙气围绕陛下身上，久久不散，那时臣才明白，何为人定胜天。
陛下可明白臣的意思？”
李元康若有所思，原本他不该出生的吗？
所以，是母后，她改变了这一切吗……
“大人的意思，孤明白了，母后的遗愿，孤自会不遗余力的去完成。”
“陛下明白就好，臣虽然双眼已盲，可这外面的变化，臣还是能看见的，只希望陛下莫要辜负元贞皇后的一片苦心啊。”
……
直到走出霍启的居所，李元康还在回想那一句，人定胜天，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撼动的，只要有心，一切皆有可能……
母后，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真的很厉害，这样的人，才应该万古流芳……
走在喧闹的集市上，入眼皆是一片烟火气，一道藏青色的身影迎面走来，两人相视一笑，一个继续做他的帝王，一个继续做他的旅者，大家各自安好……
走着走着，走到一处学堂，女子温柔的读书声响起，下面是一群稚嫩的女童，跟着咿咿呀呀的念着，通过衣服 ，可是她们家境算不得太好，也或许她们从来不曾想过可以有读书识字的一天。
可有了眼前的女子，她们有了指望，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憧憬着夫子讲的未来……
女子似心有所感，穿过重重山海，看见李元康，笑得温柔……
有时候，做自己理想的事，远比困在深宫，更有意义……
我知道，所以我从未阻拦，我的爱，是支持，而非占有……
你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阿滢，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