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念一动，道：“顾家都发生了何事。”
崔氏是顾婉芸的母亲，更是太子的姨母。
太子对他的生母甚为怀疑，对崔氏这个姨母便也素来十分关心。
也因此，顾婉芸心中有十足十的把握可以让太子替顾父和崔氏出气。
“殿下，你也知道宁宁都做了什么事，她辜负我们的信任，明明都是大家说好的事情，她也拿了我们给她的补偿，偏偏倒打一耙。”
“母亲心里对她存着怨，便想着给她一些厉害瞧瞧，也好让她知晓自己的错误。”
“于是顾莞宁回门那一日里，母亲便没让人开门，存心冷一冷她。”
“母亲是长辈，她是小辈，又做错了事情，长辈冷一冷她，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结果殿下知道她做了什么，她竟直接让人去撞了门，门直接被她给撞破了。”
“门撞破了是小事，可这事若传到外头，岂不是丢了殿下的颜面？”
“这也就罢了，到了家里后，母亲想教诲她几句，让她认识到她的错处，偏偏她死不悔改，甚至不等母亲将话说完，带着人就回了东宫。”
太子听着顾婉芸的话，也觉得顾莞宁太不知道好歹了。
崔氏是他姨母，待他自来最是亲厚不过，自然不会害他。
顾莞宁有错在前，还敢撞门，不仅如此，还不告而此。
他姨母在家里不知要怎么伤心呢。
只是太子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他脑海中骤然浮现起了之前顾莞宁说过的话。
“今日原也不是我主动去求见的皇上，是皇上先召见的太子，后来才召见的我。”
“或许太子殿下该问一问你觉得比我聪明千倍百倍的姐姐以及他的家人。”
太子骤然抬头，“等等，你说顾夫人教诲她，都教诲了些什么？”
这时顾莞宁才轻嘲的开口，“母亲自是将殿下同顾昭训如何的亲厚同我说了一通，警告我要守好本分，莫要痴心妄想。”
这话么，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是从顾莞宁口中说出来，顾婉芸总是觉得她不安好心，她瞪了顾莞宁一眼。
“殿下，就是这样，母亲也没说错， 母亲就是......”
太子忽然狠狠看向顾婉芸，“如何没错，她错大了！”
这凶狠的目光瞪得顾婉芸眼眶便是一红，倔强的问道：“母亲哪里错了，母亲不都是为了殿下好吗？”
“为了孤好，这可真是为了孤好。”太子眼底浮现出猩红，恶狠狠的模样似是要将顾婉芸给撕碎了，顾婉芸竟有些惧怕。
“为了孤好，所以不顾着顾莞宁身边还有着皇上的人，便大放厥词，以至于让皇上对孤产生疑心，然后顺藤摸瓜，查出了所有的一切。”
“这就是所谓的为了孤好？”
“你们母亲将孤给害惨了！”
太子气急败坏的在屋中踱步，顾婉芸被吓到了，不敢说话，慢慢的也想出了其间的关键。
“殿下是说皇上有在顾莞宁跟前派的人，是指郭姑姑吗？”
“不止是郭姑姑，还有青柳也是自长春宫那边而来的，孤平素里同她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可你母亲倒好，就这样丝毫不防备的将孤同你们之间的关系给说了出来。”
“可是，可是皇上为什么要在她身边派这么多的人，还有，还有皇上不是并没有废去您的太子之位吗，顶多就是对殿下有一点不满，这只是小事，只是小事......”
迎着太子越发气急败坏的目光，顾婉芸这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太子气得狠了，竟恨声道：“早知今日，当初孤便不该去寻什么生母，更不该去和八竿子打不着的姨母联络，这下好了，孤要被你们给拖累死了。”
顾莞宁冷眼看着这一切。
前世里太子登基掌权，元氏被彻底清算之后，他做的头一件事便是为自己的生母正名，让宁王休掉养母，改立他的生母为宁王妃。
世人都说太子纯孝，彼时顾莞宁也觉得，太子这人，虽然薄情，但也是真纯孝。
如今瞧着，太子哪里是纯孝，分明就是因着被宁王妃和皇后给压制的狠了，于是才想起了生母，将生母作为他暂时躲避的港湾。
包括对崔氏和顾婉芸的感情，也是在不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下。
如今一朝被皇帝知晓所有底细，太子慌乱之余，便对崔氏和顾婉芸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怨怪。
顾婉芸也慌了。
“殿下，你听妾身说，妾身和母亲也从来不想给你添乱的，你想想从前，妾身心悦殿下，哪怕殿下因着皇后和宁王妃的原因，不能给妾身名分，可妾身也宁愿冒天下之大不讳，同殿下在一起了。”
“那时能让表弟因为妾身的缘故感到丝毫的快乐，妾身便很高兴了，为此委曲求全，不要名分也没什么。”
“只是表弟，谁让妾身越来越爱你呢。”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妾身就是因为太爱殿下了，才会屡屡犯错。”
“殿下，终究是妾身和母亲妇人之见了，可妾身和母亲从来没有想过害您。”
“您就原谅妾身这一回吧，毕竟妾身也是被她逼的。”
顾婉芸声泪俱下的说道：“殿下，她同妾身说，要将殿下给抢走，她一直吓唬妾身，殿下......”
她示弱的很干脆，又同太子说起从前，声泪俱下的模样也极是可怜。
又见顾婉芸用那样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他，太子心头的怒火到底一点一点的被她平息下去。
顾婉芸觑着太子的神色，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虽说这事被皇上知道，可殿下也没什么错，殿下思念亡母是仁孝之举，只是皇后和宁王妃太过霸道。”
“唯一会让皇上对殿下有意见的也就是殿下为了维护妾身，将顾莞宁给娶进东宫里。”
“但顾莞宁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想来皇上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庶女，真对殿下动怒的。”
“你不知道。”说起这个，太子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因你这妹妹肖似皇上的一个故人，皇上对她格外看重。”
“不然你当皇上为何会将亲自派人到她身边，就是怕她在这东宫里受了欺负。”
这事之前的时候太子同顾婉芸说过一次，那时候两人因为太子对顾莞宁示好好生闹了一通矛盾，但那时顾婉芸也并没有将这话给当成一回事，甚至怀疑是太子诓骗她。
如今看来却似是真的。
但顾婉芸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便是这般，可说到底您到底才是皇上的嗣子，虽说皇上待您不算亲近，但殿下在皇上心目当中的分量怎么也比一个区区顾莞宁好上许多，或许情况没您想的那般糟糕。”
太子眉头紧锁，不知可否。
“殿下，妾身这里有一计。”
顾婉芸抬眼看了顾莞宁一眼，见她就在这里静静的坐着，不由嘲弄道：“皇上心里再因着故人对她有几分偏爱，但殿下相信妾身，她再怎么也越不过殿下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皇上顶多就是觉得殿下这样牺牲一个弱女子，这事做的不光彩。”
“但倘若您‘痛改前非’，对顾莞宁虽然利用的同时，但也想方设法的护着她，对她好，总是能让皇上对您改观。”
“唯一的顾虑也就是怕顾莞宁会胡说，不配合，但这也不是问题。”
“我们可以给她喂毒药。”
“人人都怕死，她自然也是怕的，殿下神通广大，想来一定有那能让人乖乖听话的毒药。”
太子目光陡然一亮。
太子自然是想控制顾莞宁为自己所用的，只可惜顾莞宁不配合。
这女人明明是婢女所出，是那样的卑微，偏偏在他跟前清高的要命，竟表现的对他不屑一顾，也不知是装的还是 真的，总归让太子感觉到了棘手。
但顾婉芸这话却让太子豁然开朗。
也是，既然从情理上拿捏不了顾莞宁，那索性就直接一点，直接用药物来控制。
“就是......”顾婉芸怕太子会对顾莞宁心软，又道：“只可惜她在我们家里没有在意的人，倘若她生母尚在，那完全可以用她的生母来要挟她，而不用给她下药。”
“说到底我同她姐妹一场，也多有不忍。”
眼前的迷雾拨开，太子觉得自己得到皇帝的喜爱近在眼前，他心里开怀，又见顾婉芸十分替他的前程担忧的模样，先前对顾婉芸的怨怪也不见了踪迹，甚至还有隐隐的愧疚。
“孤知道，你都是为了孤好。”太子反而开解开了顾婉芸，“只要她听话，这药也伤不到她的性命。”
太子很快就让人寻来了药，这药名唤“落回”，服下这毒的人倘若不及时服用下解药，便会神志不清，浑身无力乃至昏厥。
太子拿着那药走近。
他们商量那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避着顾莞宁，几乎是太子刚过来，顾莞宁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出于本能，顾莞宁下意识的就想出去呼救。
“现在才想出去，晚了。”太子直接揪住顾莞宁的领子，将顾莞宁给桎梏住。
顾莞宁不住的挣扎，竟让太子无法将毒药喂到她的口中。
太子同顾婉芸使了个眼色，太子一人将顾莞宁死死按住，顾婉芸则将药给喂到了顾莞宁的口中。
事后，顾莞宁不住的抠着嗓子想将那药给吐出来，却是徒劳。
太子志得意满的看着这一幕，不住的感叹道：“顾莞宁，这能怪谁呢，是孤没给你机会吗？是你自己清高，放弃了这个机会。”
顾莞宁一脸惶恐，如太子所愿的露出脆弱的祈求，“给，给我解药，我不想死。”
太子笑容更盛。
“别怕，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孤会定时给你解药。”
太子拍了拍顾莞宁的脸，又说：“今日时候不早了，孤要去上早朝了，若是见了郭姑姑和青柳，你该知道要怎么做吧？”
“你要表现的幸福、甜蜜，对孤甚是喜爱的模样。”
“若见了父皇，更该在父皇跟前替孤美言几句。”
“不然，孤不介意东宫里死个太子妃。”
太子瞧着到了要上早朝的时候了，遂起身欲离开，他叫顾婉芸，“同孤一起走，切记别让任何人发现你来过这里。”
顾婉芸忙应声道是，跟着太子走了出去。
待他们走后，顾莞宁收敛起自己面上的惶恐，望着自己手中攥的顾婉芸的耳坠，微微笑了笑。
太子一走，郭姑姑和青柳便立即走了进去，却见着顾莞宁一副脸色苍白的模样，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模样。
郭姑姑连忙上前替她拍着后背道：“太子妃身子不舒服，可要老奴叫太医过来。”
“劳姑姑关心，本宫就是胃里不太舒服，想来过一会儿便好了。
“青柳。”顾莞宁叫回了正失神的青柳。
青柳正想着方才太子身边的那个小内侍，那个小内侍的走路姿势很是不同，不似是内侍，倒更像是个女子。
闻言她连忙道：“太子妃有何吩咐？”
顾莞宁道：”太子身边的人方才落下了东西。“
她将耳坠放到青柳的手中，“劳你将东西送一趟，务必要亲手送到那小内侍的手中。”
顾婉芸来之前只是为了争宠，她并没有预料到事情竟这般严重，故而她虽然换了一身小太监的服饰，但其余的准备却并不充分。
方才顾莞宁刻意留下了她的一个耳坠子。
青柳看着自己手中的耳坠，疑惑的表情更甚，一个小太监怎么会用到耳坠子这种女人才会用到的东西。
怀着这份疑惑，青柳当即追上了太子。
她并没有就此上前，而是在后边一直跟着，然后便见到太子在回到自己的宫殿后，没一会儿，顾昭训从太子的宫殿中走了出去。
而在此之前，顾昭训并不在这里。
青柳再继续看去，顾昭训和那个小太监的身影逐渐重合。
青柳攸忽明白了过来。
太子表面上装作在太子妃这里待了一晚上的模样，实际上却是将顾昭训给叫了过来。
这是何等的羞辱？
怪道方才太子妃的面容会那样苍白，还恶心的想要呕吐，换成谁人不恶心了？
青柳想，太子这般阳奉阴违，她一定要将太子的这个行径禀告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