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将音音和小渊放下，靠着洞壁瘫坐，龙渊剑上沾满了血，此刻重重的插进了黑漆漆的泥土中。
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他也只是皱紧了眉头。
音音的小脸蛋上都沾了灰，她守在血人般的云螭跟前，葡萄大眼都是水汪汪的泪，“爹爹，你又要死了吗？爹爹！”
“哇，你别死好不好！”
她的小胖手紧紧抓着云螭的手，把沾满灰的鸡腿递给他，“爹爹吃鸡腿，吃了鸡腿就不流血了……”
“哇……外面那些人坏坏，为什么不去打那些怪物，非要追着我们！”
云螭垂着长长的睫毛，沉沉的看着她。
小胖丫头，比阿霓小时候要圆多了。
可这张脸，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他隐隐记起，阿霓六岁那年，贪玩上山，他们一起在山里迷了路，也是在这样一个山洞里，相依相偎，度过了一整夜。
像是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他抱着她，软软糯糯的一小只，安抚了她一整夜。
此刻看着音音，就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看见了小时候的阿霓。
“音音，爹爹不会死的。”他提起胳膊，想摸摸她的小脑袋，却又见自己满手血污，那手终归只隔空摸了摸。
“从今往后，爹爹和娘亲，会一起守护着你。”
小丫头把他当成了谢镇陵，他便尽心尽力的扮演着谢镇陵，若非造化弄人，音音和小渊，都会是他跟阿霓，亲生的孩子。
这个世上，有一个谢镇陵就够了。
如今阿霓终于得偿所愿，他也了无遗憾了。
云螭死了，谢镇陵还在，跟阿霓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渊坐在一旁，俊秀的小脸也划了一条口子，血迹干涸，他直勾勾的盯着云螭。
“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救我们呢？”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云螭一愣，染血的唇角温柔一笑，“爹爹深爱着你们的娘亲，便也爱你们，自然是拿命也要救的。”
小渊眉头一蹙，“可你不是我们的爹爹。”
小小的人，眼神却极其犀利，“那日在长安学堂，我就察觉不对劲了。”
“今日我亲眼看见了两个爹爹，你不是真的。”
云螭看向他，只见小家伙满脸认真，那小模样与谢镇陵极其相似。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洞察力，实属难得。
云螭身上血流不止，浓烈的血腥充斥着整个山洞，他兀自苦笑一声，原来，连给这两个孩子，当一天的‘爹爹’，都是一种奢侈的妄想吗？
“不是爹爹？”旁边的音音一脸懵逼，看看云螭，又看看谢澜渊，哥哥从不会骗她的，那这个人？
小渊看向音音，一脸老成，“他虽然不是我们的爹爹，却也拿命救了我们，音音，给救命恩人磕一个。”
爹爹和娘亲都教过，做人要爱憎分明，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不管这个人为什么要冒充爹爹，他都能确定，他没有恶意。
他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除了被谢九辰的死士所伤外，还有一队莫名其妙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身上，有一股浓烈的狐臭。
他也没想到，这世上竟真的有跟爹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音音怔了怔神，当即‘扑通’一声给云螭跪了下去，老老实实‘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抬起头来，满脸虔诚的看着云螭，“那您一定是从天上下来，专门救我和哥哥的神仙大人！”
音音脆生生地说道，眼眶里还噙着泪花，可小脸上已满是敬畏与感激之色。
“神仙大人，您受了这么重的伤，可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呀！”
“您喜欢娘亲也没关系，等娘亲当了女皇陛下，音音让她封您当男妃！”
她小嘴一翘，“反正您跟爹爹长得一模一样，音音管您叫二爹爹也是可以的！”
谢澜渊，“……”
小胖丫头，可真是爹爹的大孝女！
云螭看着小家伙认真虔诚的模样，心中一暖，尽管伤口剧痛，还是努力扯出个温和的笑。
那一刻，他真的是把小丫头当成了亲闺女。
带血的唇角微微一动，还没溢出一个字，却听得山洞外面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都小心些，云螭诡计多端，竟敢背叛西鸠，今日必要取他项上人头，回复向陛下复命！”
是西鸠刺客。
一瞬间，云螭脸上温柔尽散，取而代之的是如霜般的。
他强撑着站起身，尽管身形摇晃，伤口崩裂鲜血再涌，还是用力将龙渊剑从身侧拔了出来。
他将音音和小渊挡在身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小渊，带着音音藏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不要露面，直到你们娘亲找来，知道？”
谢澜渊脸色凝重，他握紧手腕上的袖箭，稚嫩脸庞满是坚毅，目光灼灼，摆出防御姿态。
想了一下，叫了云螭一声，“音音二爹，我要与你并肩作战，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音音站在云螭身旁，小眉头也皱的紧紧的，“又是这些坏家伙，音音不准他们伤害二爹爹！”
说罢，她一边耸鼻子，一边从地上捡起几块小石子，小手攥得发白，准备随时朝敌人扔去。
她才不怕呢！她可是一屁股能坐死敌人的小胖音！
一人一声‘二爹爹’，喊的云螭心都要化了。
若非他身中谢望舒下的剧毒，以及西鸠的噬魂蛊，那些西鸠刺客绝非他的对手。
然而此刻，剧毒和噬魂蛊在身体里交织迸发，折磨的他连握剑都是阵阵剥皮抽筋的剧痛。
洞外脚步声渐近，西鸠刺客们身形鬼魅般闪现，个个身着黑衣、面蒙黑巾，只露出一双双透着狠厉的眼睛。
瞧见洞内云螭等人，为首刺客冷笑，“云螭，我西鸠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和代价，培养你做了谢镇陵的影子，你倒好，竟敢亲手送一个大虞的娘儿们上皇位！你背叛西鸠，这便是下场！”
言罢，他的目光又落小渊和音音身上，眉梢一挑，“同伴一场，我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
“听说这两个小崽子，是那辰王妃的养子养女，云螭，只要你主动把他们两个交上来，跟我们回西鸠向陛下请罪，我尚且考虑，留你一条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