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郁拾华是她惨淡人生唯一刮出来的奖。
“哦哦，你爸在外头等着。但他们只让我进来，本来他也想来看看你的。”周淑娣压根不敢当着喻姝的面提什么周衍桥。
因为有这样一个弟弟，她天然气短了三分。
“喻斌呢？”
“都在都在。不知道你在这里怎么样了……”周淑娣仔细端详着女儿，扪心自问。
要是没有周衍桥的事儿，她真心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儿非常好，比她父母对她强多了。
自小穿新衣吃好吃的，他们夫妻俩舍不得吃的都舍得给女儿买，去游乐园上兴趣班报辅导班……她哪里不够尽心尽责？
不能因为她要生儿子就说她亏待女儿吧？
但一想到周衍桥……
饶是周淑娣再理直气壮，也有些眼神飘忽了，她甚至不敢想女儿是怎么看待他们这对把她送去赣城过暑假的父母的。
“那你出去告诉他们，我还好。不用担心，现在都是法制社会，没那么多黑暗。”
喻姝胡说八道。
时间过去了快半个小时，眼看这对母女只说些有的没的屁话，黑屏后的负责人皱眉，看向出主意的医生。
“你确定有用？”
医生十分无辜地摊手：“我怎么知道，她妈不是亲口说的，喻姝三年没回家过年，这和原生家庭肯定有着心结。”
心结是啥呢？
显而易见。
不就是周衍桥吗？
因为忙着迎接新生命，所以送走了大女儿去外婆家，小女儿去奶奶家，间接导致惨剧发生。
父母完全没责任吗？
呵。
喻姝会这样认为？
不会的。
“况且，十多年前又不是没通电话，就算手机没有，但固话肯定有。你说为什么喻姝没打电话让父母接她回去呢？”
“怎么接？喻斌生日八月两号。”
“是吧，这就是大问题。”医生继续建议，要是周淑娣这儿没什么，可以叫喻斌。
喻姝绝对不待见这弟弟。
问询室里，周淑娣终于问出了心里话，不过她的这个开头，还是带了一点希冀和渴望。
她希望喻姝能推翻周衍桥是个人渣败类的可能。
“舅舅？”
喻姝品了品这个词，蓦然觉得对不起何良。
“因为他，我觉得舅舅这个词，和畜生没什么区别。”
黑屏后的众人开始凝神屏息，全神贯注地听着。
“他……”周淑娣来前就有准备，咬住了牙没说下去，只是她脑中回放起了喻姝打电话回来求救的画面。
她依稀记得，她当时还狠狠骂回去了，嫌这女儿忙中添乱，没事找事儿，还埋怨了一通丈夫。
说喻建国太宠她了。
“你……那会儿电话里怎么不说？”周淑娣思来想去，连椅子都快坐不住了。
“电话里？”
喻姝轻笑了声，表情还很寻常，但喉间已然酝酿出了怨恨和不满。
“你那会儿不一直嫌我电话烦吗？还骂我不体谅你。”
周淑娣就差两眼一黑，她尴尬极了，毕竟喻姝说的是实话，她也就这几年脾气稍微好了点。
“我……妈也是没办法。你爸那家里，就妈一个人没生出男孩，你都想不出妈怎么熬得……”
周淑娣是真恨啊，她也想每天温柔地过日子，也不想活成个怨妇，但她没生出儿子来。
每次回家天然矮妯娌们一头。
不必说大嫂生了个两个男孩，弟媳儿女双全，就她没有儿子，就她被看不起，就她压力巨大。
“是呀，恭喜你了。喻斌上大学，你也熬出头了。”喻姝盯着周淑娣鬓边的白发。
她知道这是实情。
这是朝山那边的传统。
甚至一个儿子都不行，走出去都没面。
男人把任务压迫给女人，女人承受了一切，但也需要一个出气筒，前头的女儿是最好的工具。
谁叫姑娘家不带把？
生你们养你们不中用啊——
“这些年好多了。”周淑娣絮絮叨叨说起喻姝没参加那老太婆的葬礼，她还被大嫂阴阳了两句。
“你可以骂回去啊。怕什么。她如今每天被俩儿媳妇骂，忙着带一堆孙子孙女，你怕她什么？”
喻姝陈述着事实。
不过当然，周淑娣那大嫂表面上十分显摆，儿子都娶上了媳妇，生了俩孙女一孙子，儿媳妇还都上班挣钱。
她苦得心甘情愿。
但绝口不提让儿媳妇再生的话，哪怕是小儿子没有儿子，她也坚决不催生了。
“她俩儿媳妇都读过大学，都挣钱。她带孩子也应该，不然谁带？”周淑娣呵呵笑着。
喻姝很轻松地穿插着话题，眼看周淑娣也不想多提那丧尽天良的弟弟，眼看这一天也能浑水摸鱼过去了。
但注定……
总有人想她开口。
等到下午场开始，周淑娣的精神状况像是挨了记重锤，她一进来就问了喻姝关于周衍桥的死。
“嗯，怎么了？”
喻姝照旧没什么反应。
周淑娣吃完饭就被人请进了房间，科普喻姝为什么接连几天被请来局子的原因。
是因为周衍桥的死存疑，有人说看到喻姝白天在周家搬着什么东西，举止分外可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要说周淑娣没法继续欺骗自己逃离现实，喻建国更加哆嗦着不敢相信，反复和来说事的警察确认。
“他们说你，你……”
“我什么？”喻姝抬眸看着周淑娣，觉得这一切充满了喜剧色彩。她的父母，没有一点和她抱歉的心思，反倒一直关心着这些事。
周衍桥死了。
那是为民除害。
喻姝只觉得这是件功德事，不说旁人，就说周雨彤，那就是她拯救的受害人之一。
“他们说你杀了舅舅。”
喻姝静静微笑。
“他们是谁？”
她问得冷淡平静，可无论如何都安抚不了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的周淑娣，她又不是傻子。
先前纳闷的地方一下子豁然贯通。
她女儿暑假回来后的性情大变，以及她妈两年后的自杀，周演好端端地读着书后来就不念了……
林林总总，周淑娣哪里会不记得。
如果说是喻姝当年遭遇了那些事儿，却隐忍不发地直接动手杀了周衍桥，一个字都没和父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