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桃看了一眼排队的人，心里有些不安，“你什么意思？”
郁瑶凭什么这么说？
郁瑶叹了口气，“前班长，你耳朵不好使就算了，连脑子都不行了吗？我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
“你想知道？”
郁瑶露出一个欠欠的表情：“问我问题可是要花钱的。你嘛，付不起这个价钱。”
说完，她叫上方巧巧他们往供销社走了。
王春桃站在原地，怒火中烧地看着郁瑶，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
又害怕打不赢，被揍，气得眼睛都红了。
赵娥看着王春桃，“妈，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耳朵聋了，没听到我刚才问她什么意思，你这是故意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是。”
王春桃心情不好，对赵娥没有好脸色，“什么都要老娘来问，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么个媳妇，还不快过去问问。”
“妈，我马上去。”赵娥点头哈腰。
只是在王春桃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恨。
老虔婆，等我当上班长，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家人和邻居们全都面面相觑，见王春桃婆媳走远，连忙跟上去。
供销社门口，到处都是人。
门口排了两队，每队都排了长长的队伍。
从供销社一直排到了巷子里，都是来买罐头的。
郁瑶她们排在队伍后面。
就王春桃她们追上来的功夫，她们身后就排了好几个人。
这些大多数附近工厂的职工和家属，条件还不错，舍得买肉食改善生活。
她们手里都拿着肉票和钱，认识的还互相打招呼。
“秦大娘，你们也是来买海星食品厂罐头的？”
“朱大姐你们也是？我家老头子前几天出院，闺女从红旗百货商店给他带过一罐原味牛肉罐头，把他馋坏了，听说海岛供销社也有卖的，就让我赶紧过来排队。”
“我们也是听人家说这次海星食品厂的新罐头味道好，而且不限量。打算多买一些放到家里，这玩意可比新鲜猪肉耐放多了。放到过年，拿出来当年夜饭。”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也应该多买点。这过年猪肉不好抢啊。”
一年到头就指望过年可以吃点好的，这机会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了。
有的人家是听到不限量过来买的，有的是因为做饭手艺不好，听说罐头味道特别好，过来买的。
周围的人理由大同小异，但都有一个目的，就是来买罐头的，还指明了要买郁瑶研发的那几款罐头。
王春桃她们想找人询问情况，就看到队伍中有个脸熟的人，正好排在郁瑶她们前面。
不是别人，就是刚才把罐头卖给他们的人。
那大姐看到他们，心虚地移开目光，等着队伍前进。
王春桃家那两个买了大姐罐头的邻居上前询问：“大姐，你刚才不是把罐头卖给我们了吗，怎么又要排队买罐头了？你这罐头不会有问题吧。”
大姐一听，立刻不干了，双手叉腰。
“你们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是不能怀疑这个罐头有问题。这就是刚才供销社买的罐头，千真万确。”
邻居不太相信：“你便宜卖给我们，又来买罐头，你说罐头没有问题谁信。把我的钱和票退给我，我不要了。”
“那不行。”大姐捏紧钱和票，似乎怕他们胡搅蛮缠，只好说出了真相。
原来大姐听说供销社新出的罐头非常好吃，就拿了票和钱来买，结果没想到郁瑶研发的那几款卖完了。
没办法，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王春桃研发的。结果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供销社的人说到货了。
她手里的肉票都用完了，本来还很失望，结果碰到了王春桃她们一伙人。
“我看你们似乎对这个罐头很感兴趣，所以才想卖给你们的。我还给你们便宜了一毛钱。”
为了证明罐头确实没问题，大姐还拉了其他人帮忙证明。
“刚才好几个人和我一样，没买到想要的罐头，只能退而求其次，不信，你们可以问他们。”
那几个人纷纷点头，证明大姐说的话没错。
大姐话音刚落，旁边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方巧巧捂着嘴，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哎哟，太好笑了。原来人家大姐是不想要，才便宜卖掉的。结果有些人以为自己的罐头很受欢迎，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谁知道真相是这样。哈哈哈，太好笑了。”
“阿瑶，柳大娘，你们觉得好不好笑。”
郁瑶看了一眼王春桃：“是挺好笑的。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所以说，这做人啊，不能倚老卖老，还是得有真功夫，靠歪门邪道走不远。”
王春桃脸色难看，“就一个人又不能代表所有人，我就不信这么多排队的人都是来买你的罐头的。赵娥，你去前面问问。”
没多久，就看到赵娥脸色讪讪地回来了。
王春桃问：“问清楚吗？”
赵娥笑得比哭还难看：“问清楚了，都，都是来买……郁瑶研发的罐头的。”
王春桃不信，“不可能，我不信。”
说完，她跑到队伍前面拉着人询问，听到对方是来买郁瑶研发的罐头后，脸色苍白，不死心又重新问了几个人。
一连问了十几个人，甚至连供销社的售货员都没放过。
得到的答案都是这些人是来买郁瑶研发的罐头的，只有少的可怜几个人买了她研发的罐头。
王春桃问完脸都黑了。
来供销社之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丢脸。
“郁瑶，你别得意，比赛还没结束。我们的罐头是进了胜利百货，那里可是整个粤省的人都会去买罐头的。就你这点销量，比不了。”
郁瑶漫不经心地道：“前班长这么有信心是好事，可惜了，注定事与愿违。竹篮打水一场空。”
“郁瑶，我劝你收敛点，你根本不知道胜利百货在粤省的地位，那可是整个粤省数一数二的百货商店，去买罐头的人可不是你这点人可以比的。冠军一定是我们的。”
“你就吠吧，你越是跳脚说明越没有底气。”
王春桃没想到一眼就被郁瑶看出来，“你……你。”
郁瑶叹了口气，“王班长恐怕还没不知道胜利百货商店卖了多少吧，难怪这么大口气。”
胡玲玉他们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说胜利百货商店那边根本没把所有的新品罐头当回事，主要还是卖老牌罐头。
王春桃和其他人的罐头只在柜台角落摆了一个小小的位置，不注意都看不到。
这样的位置这样的态度，罐头根本卖不动。
王春桃心里隐隐不安。
郁瑶太自信了，难道她真一点也不担心？
王家那些亲戚和邻居刚才被她炫耀了一脸，这会儿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王春桃，感情你刚才说的都是吹牛，这么多人根本就不是来买你的罐头的。”
王家大嫂道：“你刚才不是很得意，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还让我们每个人多买点罐头。买个屁，老娘不买了。”
就郁瑶这火爆情况， 王春桃不可能赢，与其花钱巴结，还不如把钱留着。
说完，她水桶腰一扭，拿着钱和票走了。
王春桃拉长了脸：“不买就不买，我有胜利百货做倚仗，谁稀罕你那点三瓜两枣的。”
其他邻居和亲戚碍于面子，本来还想买一两罐的，听到王春桃嫌弃买五罐是三瓜两枣，纷纷打消了买罐头的想法，找了个借口离开。
王春桃婆媳脸色更难看了，脸拉得老长也离开了。
方巧巧冷哼一声，面对郁瑶的时候，脸上都是笑容：“阿瑶，我只知道你的罐头在红旗百货商店卖得好，没想到在海岛供销社也有这么多人买。”
柳大娘他们也很惊讶。
有些人原本还觉得自己是在帮郁瑶凑销量，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姿态是有点高的。
这会儿见郁瑶的罐头这么好卖，那些小心思都收敛了，尴尬地笑笑。
王春桃回家后越想越不安，和家人说起这件事：“孩子他爸，你说郁瑶的罐头销量那么好，结果会不会出意外。”
王春桃的男人一直没说话，坐在椅子上抽烟。
她儿子满不在乎地道：“妈，我看你就是想的太多，我们的罐头有三叔爷帮忙，就这个供销社买罐头的人连胜利百货的领头都不如。”
“说是这么说，可我这心头总觉得不安，你说三叔爷那边真的会帮我们好好卖罐头吗？”
王春桃看向自家男人，“孩子他爸，你觉得呢？”
王春桃的男人是个瘸子。
人民大公社时期，躲山上偷懒不小心掉下山，摔断了腿，从那以后就成了瘸子。
只见他眯了眯眼睛，吐出一口烟，“你去给三叔打电话问问情况。”
王春桃点了点头，去了邮局。
等她从邮局回来，整个人失魂落魄。
男人问她：“三叔怎么说？”
王春桃哭丧个脸：“三叔把罐头拿回去后，就吩咐人试卖了，结果负责的人忘记了，罐头最近才从仓库拿出来试卖，买得人也不是特别多。”
男人脸色一黑：“卖了多少？”
王春桃小心翼翼扫了一眼男人，“就，就十几罐。”
只听砰的一声，王春桃男人一脚踹到了洗脸盆架，对王春桃吼道：
“你个死婆娘，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当初要不是你跟你妹夫搞破鞋，我们家能丢了班长的岗位和工资吗？”
王春桃自知理亏，想骂回去，想了想又收回去了：“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怎么办？”
他男人冷冷看了她一眼，“这件事我来安排。你去房间，给我拿十块钱，我要去打牌。”
“我们都要输了，你还有心情打牌，没钱。”王春桃不愿意给。
“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你懂个屁。不去打牌，这件事怎么解决。”
王春桃眼睛一亮，“你是说……”
她男人眼神凶狠：“她的罐头不是卖得多吗，让她卖不动不就行了。”
供销社门口。
队伍终于轮到郁瑶她们了。
方巧巧拿了一叠票和钱出来，大手一挥：“售货员，每种给我来二十罐，这是票和钱。”
周围人一听二十罐全都看过来。
郁瑶拉住她：“巧巧，你没必要买这么多。我的销量已经足够多了，不用帮我凑销量。”
方巧巧拍拍她的手，“放心，这些罐头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发动七大姑八大姨买的。要不是我一次性拿不了太多，还能多买点。这只是第一批，还有第二批，第三批。”
郁瑶知道方巧巧的好意，“谢谢你巧巧。”
“我们可是好朋友，说这些。”方巧巧冲她眨了眨眼睛，把售货员给她的罐头全都背包里，鼓鼓囊囊装了满满一网兜。
郁瑶自己也买了几罐，一部分给乌婉莹他们送去，三人工作都辛苦，多吃肉对身体有好处。
剩下几罐她打算给陆泽放到办公室，他训练饿了可以吃。
虽然自己买肉做会便宜一些，但这样一来要花的肉票和时间也多了，不如直接买来的方便。
郁瑶买完罐头，看到供销社还有卖剩下的猪大骨和一些猪内脏，也买了一些。
猪大骨可以给小狗磨牙。
这些天，每天她都会带点吃的，路过那边树林时，喂一下那只小狗，算是感谢。
有时候小狗不在，她会把吃的放在固定位置，而小狗也会记得去吃。
买好东西，方巧巧的朋友先来了，她们先回去了。
郁瑶在供销社门口等陆泽。
过了没多久，陆泽的身影就出现在供销社门口。
“等久了吗？”陆泽把怀里的海鲜包子递给郁瑶，“食堂今天做了你爱吃的海鲜包子，我给你带了两个，你趁热吃。”
郁瑶接过包子，包子还是温热的，温度刚刚好。
这么冷的天，他一定是捂在胸口带过来的，郁瑶心里暖暖的。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推着自行车往部队大院走，路过居民区的时候，突然发现角落的位置围了一圈人，不知道在看什么，议论纷纷。
郁瑶和陆泽没在意，那些话却顺着风飘进了他们的耳朵。
“天啊，流了好多血，它肯定活不了了。”
“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对这么可爱的小狗下这样的狠手。”
“它的主人都觉得它救不活了，不要了。这么冷的天，只能等死了。”
也许是听到小狗两个字，郁瑶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坍塌颓圮的墙根处，一只黑白色的小狗倒在地上，身上血迹斑驳，腿脚以奇怪的姿势折叠。
小狗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眼里已经没光了，似乎连它也知道，等待它的只有死亡。
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