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如墨，黑云翻滚之间隐隐约约有电弧从中闪过。
雷电的闷鸣不绝于耳，黑云很是可怖，低垂，好像伸手可触。
这冬天还没过去，按道理说这种天气应该很少见，甚至几乎没有，可偏偏就这么来了。
河面上风旋自起，掀起波涛，一浪接一浪，让整艘楼船随着波浪左右摇摆，几乎有倾覆的架势。
这船晃荡得厉害，船舱里的船客抓着门框有些站立不稳，滚成了葫芦。
房间里的案几床铺亦是晃荡不休，随着船左右晃动在门口来回进出着。
林飞和栗雪儿抓着门框，随着船身的晃荡不断改变着中心，倒是没啥不稳当。
他看了一眼随着船左右横跳的老者，也不敢再跟他确定安全性之类的问题了。
“我们去外面看看！”
林飞拉着栗雪儿来到甲板上，门口风旋大起，力道惊人，吹得栗雪儿长发飞散，颇有些孔雀开屏的视觉感。
两人来到甲板上，天黑如幕，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
波浪滔天，拍打着船身发出轰鸣，带来震颤，甲板上早已湿漉漉一片，偶尔几处还能看见几条小鱼被浪花拍上来，在甲板上瞎蹦跶。
这等情形不亚于当初林飞在海上碰到了飓风，甚至还犹有过之。
整个船身随着波浪左右侧摆，几乎和水面呈四十五度，颠簸得颇为厉害。
林飞看着巨浪和天色心生感叹，哪怕如今人类处在进化之中，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在自然面前依旧跟蝼蚁一般。
“林飞，会翻船嘛？”
栗雪儿看着这犹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情景，不觉有些紧张。
以她如今的情况，遇上这种自然灾难，想要完好无损也是相当够呛。
要是一个处理不好……
“第一个被水淹死的水祖所属的神明？”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少女心头就有些怪怪的。
作为一个旱鸭子，林飞也是颇有些心虚，这一个随随便便的浪头就有十几米，足足五六层楼那么高，比当初遇上的那个海难还要可怕。
要说不虚那肯定是假的。
“不…不至于吧？”
林飞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却有些不确定。
这个情景的恐怖不比以前看过的海难记录片要差。
要知道海上超强的台风足以让一只航母舰队损失惨重，眼前的景象亦是骇人无比，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掀翻航母，但是掀翻这楼船还是有可能的。
这一片水域上并不只有林飞他们一艘楼船，前后左右还有十几艘，皆是如同这般在风浪里摇晃不休。
轰！
雷云中，再度有电光闪现，一道粗大的闪电劈下，细密的雷纹密布在黑云之间，如同经络一般延展，一闪而逝。
那前方的一艘楼船陡然冒出一股黑烟，火光缭绕而起，似乎是被劈断了桅杆。
林飞俩人所在的楼船还好，哪怕失去了主帆还有两面小帆能够维持平衡。
相比之下，那艘楼船却是衰了很多，不仅主桅杆断了，连另外两面帆都被蹿起的火苗点着了，风帆一下子尽数报销，楼船再难于风浪中保持平衡，如同醉汉一般直挺挺倒了下去！
轰
闷响传出，楼船倾覆之下，掀起巨浪，那楼船冒着水泡咕噜咕噜沉了下去。
远远看去，依稀能看到甲板上的人大张着嘴，拼命想要逃离，然而楼船沉下的瞬间带起了涡旋，如同饕餮的巨嘴，一下将一众人卷了下去。
只是几个呼吸，连人带船消失的无隐无踪。
“这！”
主事的老者亦是面色大变，故作镇定道：“大家莫慌，咱们还有风帆，舵手也是多年游船，经验老道，没事的。”
林飞顿时欲哭无泪。
这什么人啊，都这时候了还立flag？
他话是这么说，但是一帮子船客脸上更显绝望，对于老者之前的乌鸦嘴显然是记忆尤新。
正当林飞思索着要万一船翻了要怎么逃离后，突然栗雪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指了指船前方的远处：“林飞，有船来了，还逆行！”
听她这么一说，林飞顺着方向眯眼看去，却是发现一艘比起自己乘坐的这艘还要大上三四倍的楼船竟是逆着水流而来。
那楼船之上灯火微亮，而在甲板上林飞隐约看到了一群人，头上包着红头巾，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看样子似乎有些来者不善。
海盗？
不对，江盗？
他看着那艘大型的楼船缓缓靠近了前面百米外的楼船。
当两船几乎贴近的时候，那楼船上包着红头巾的人纷纷手持武器跃上了那艘楼船。
碍于视线，林飞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不过那前方的客船上两侧窗户突然大开，有一个个人影如遭重击一般飞出窗外，落入水中，浑黄的水面上泛起一股淡红，随之便是消散。
“红蛇帮？！！”
在栗雪儿指着楼船示意的时候，那老者也是顺着往那楼船看去，因为目力不及林飞，直到楼船又前进了五十多米，才看清了对方的旗帜，不由大惊失色。
“红蛇帮？”
一众船客亦是面目苍白，他们来往于天痕和星痕多次，又怎会不知道红蛇帮这伙水匪？
这当真是天灾不绝，又遇人祸，颇有些“破屋偏遭连夜雨”的凄凉之感。
林飞亦是察觉到众人的情绪，见一书生打扮的人满脸惊骇，便是问道：“兄台，何为红蛇帮？”
那书生凄然一笑：“红蛇帮，自然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了，行船水上，打劫来往楼船为生。”
“天痕民风彪悍，若是遇上其他水匪，愿意抛弃钱财，还有生还之理，顶多便是被卖做奴隶，但是碰上这红蛇帮，肯定是有死无生，人财两空啊！”
书生说到这儿，脸上绝望不减反增，只觉人生无望。
“对，这红蛇帮便是一群恶贯满盈的贼寇，三年前，我侄子带着友人和媳妇从天痕南下，来投奔我，结果便是遇上了这红蛇帮。”
“我侄子被杀，媳妇被奸淫烹煮，若非我那侄子的友人惊慌逃脱，藏于楼船粪桶之中，恐怕也是死于非命啊！”
一中年商贾闻言亦是捶胸顿足，颇为气愤，又想想这红蛇帮的威名和自己之后惨死的样子，不由面色戚戚。
议论间，那红蛇帮不知做了什么，客船左右晃悠了几下，亦如之前那船一般沉进了水下，那红蛇帮众人驱使着大船不断往这儿靠近。
包括老者在内的一群水手不知从何处拿来了武器，握于手中如临大敌。
掌舵的舵手并没有调头，单凭这两个小帆，没多久肯定会被对方追上。
他想了想，便是控制着两面帆转动，接着风力试图让楼船横移开一段，试图转向绕开红蛇帮的楼船，再远遁。
若是距离远了，对方说不得就会放自己这船离开，毕竟后面还有十几艘楼船，犯不着为了自己这一艘放弃了其他的财富。
然而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是很残酷的。
见林飞这船转舵，那红蛇帮的大楼船却像是跟他们这艘杠上了，竟是也跟着横移，而且风帆更大，借力越多，比起他们速度更快。
一众船员面露绝望之色，仰头看着一帮子头戴红巾的大汉站在栏杆边狞笑俯视着自己，飞速接近，如同经久的梦靥一般！
林飞亦是无奈得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装逼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