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纳笑得灿烂，
“怎么会没有机会呢，江小姐，我们来日方长。”
江图南挑眉，笑而不语。
此刻一轮圆月悬空，周边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场地中央的篝火照得人身体暖暖的，但也照见了每个人心里的空隙。
“江小姐，你真厉害。”
江图南迎着众人的目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在她斜后方的兰英小声夸赞了一句，江图南只是微微点头回应。
视线和苏小小碰撞，江图南微微愣神，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苏小姐为何这样看着我？难道是对我有所不满吗？”
江图南学着苏小小惯用的腔调，打了苏小小一个措手不及。
“什..什么？”
苏小小还有些发懵，她一直没有从江图南会古筝这件事中缓过劲来。
“苏小姐之前一直看我不顺眼，我本想着日常中尽量能躲着苏小姐走，可今日实在是迫于无奈才打扰到苏小姐，还请苏小姐千万不要生气。”
江图南泫然欲泣，看得周围几人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不是，谁把江怼怼变成江小小了?
“江小姐，你为什么...”
苏小小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可是没等她一套连招施展出来，就被江图南强行打断，
“实在是抱歉，因为我个人的事情占据了公众视线，不过我还是希望苏小姐不要因为我一人而影响到大家的宴会体验。”
江图南语气诚恳，听得苏小小已经气炸了。
“我知道我出身没有苏小姐高贵，我...”
说着，江图南眼眶变得湿润，声音也哽咽了起来，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孙丹秋的性格随了她爹，情绪很容易被人牵着走，听了江图南这番话再联想到之前苏小小和江图南之间的事情，她好像什么都懂了。
“苏小小，我说你以后也别再为难江小姐了吧，人家都已经把姿态放的这样低了。”
苏小小：“我？”
孙丹秋冷哼一声，话里话外都是指向苏小小，
“有些人出身是不错，但进了女学也还是要看实力说话。”
江图南假装擦拭眼角的泪水，实则用衣袖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她声音软了下来，朝着孙丹秋道谢道，
“孙小姐，你人真好。”
孙丹秋倒是被江图南这样弄得不好意思，向来有些傲慢的她难得有些羞赧，
“没事啦，我也是实话实说。”
苏小小环顾四周，所有人似乎和孙丹秋一个想法，就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顾文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宴会上。
“城里的人正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营地的难民也在艰难生存，没想到大家还有心思举办宴会。”
顾文方嘴唇还有些发白，明显是刚醒的状态。
“谁把他放出来了？”
百里极整张脸都皱到一起，这个顾文方是算是他姐夫，可是他从见到顾文方的第一眼起，他就对此人喜欢不起来。
“不知道啊，估计顾老又去弄他的草药了，其他人又来了宴会，所以没人看顾驸马让他跑出来了。”
顾文方直直略过所有人，来到江图南和苏小小面前。
江图南面对顾文方，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下一瞬顾文方却是将话中矛头转向了孙丹秋，
“这位孙小姐刚刚说苏小小仗着出身欺负人，请问你有什么证据？”
孙丹秋肉眼可见的慌张，顾文方是长公主驸马，以她的身份地位还是不能轻易得罪，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刚刚不是在这里咄咄逼人吗？”
顾文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让百里极倍感不悦。
苏小小见到顾文方，如同看到救星，委屈巴巴地唤了一声，
“顾叔。”
江图南眼眸深了深，眼角挤出一滴眼泪，
“对不起，是我的错，请驸马不要责怪孙小姐，如果不是我在这，孙小姐也不会为了我出头而得罪苏小姐。”
顾文方给苏小小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声音略带严肃，
“江小姐，小小心地善良，之前你们或许有什么误会，不过我希望今后你们不要再因此起什么争执了。”
顾文方话说的很漂亮，但话里话外都是在偏帮苏小小。
“谨遵驸马教导。”
江图南死死咬着嘴唇，她的脸已经完全红了，眼中泪水要落不落，任凭谁看了都得说一声好一朵坚强的小白花。
“顾文方，你在那叨叨叨什么呢？”
百里极看着顾文方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就来气，明明这个宴会的主角都坐在帐子里，顾文方却跑去跟一群小孩说话。
见百里极等人的视线全部都投向这边，江图南特意用手擦了擦眼泪。
因为江图南的位置离得近，戴纳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江小姐，你怎么哭了？”
江图南欲盖弥彰地再次胡乱擦了擦眼睛，
“没有没有，殿下看错了。”
男子席位上的萧明绪却是不干了，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说道，
“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江图南没有回答，只是一脸心虚地不停瞥向顾文方和苏小小。
“苏小小？又是你欺负人！”
萧明绪语气肯定，苏小小被问得无措，
“我没有。”
顾文方拧紧眉头，语气不满
“萧怀民就是这么教孩子的？一点规矩也不讲，在宴会上大呼小叫的。”
百里极彻底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道，
“我还没问你什么意思呢，顾文方，我给你脸了是不？跑到我办的接风宴上捣乱，我可不是百里和颂，你给我老实点。”
百里灏不想两人在土伽国王子面前闹得太难看，只好出声调和，
“皇叔，驸马没有别的意思，你冷静些，两位王子还在这里呢。”
百里极听了百里灏的话，这才拉回些理智。
“又怎么了？江图南，小小招你惹你了？”
百里灏心中暗骂百里泓这个蠢货，他好不容易将场面控制住些，这个人偏偏又来插一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江图可怜地低下头，好像被人欺负了一般。
“哎呀，你看看给人闹得，都不会好好说话了。”
百里极被江图南这故作柔弱的样子搞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百里泓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
江图南受什么刺激了？不仅没骂他，还飞快地认错了。
不对劲，一千个不对劲。
百里泓甚至惊讶得后退了一步，这种感觉比江图南直接上来给他一拳还要人感到可怕。
布兰温观察了一圈众人的神色，知道现在的气氛很尴尬，于是便想着转移话题，
“王爷，这位是？”
布兰温指的是顾文方，毕竟这人毫无预兆地就出现了，根本没有人跟布兰温和戴纳解释。
“这位是我们大兴的驸马，也是我的妹夫。”
百里极在说到妹夫两个字的时候，明显语气都重了些。
“原来是这样。”
布兰温点点头，然后气氛又陷入尴尬之中。
“我知道了，江小姐，不管以前发生什么，都一笔勾销吧，小小真的很希望可以跟江小姐做好朋友。”
苏小小主动往江图南的方向走了几步，在众人的注视下握紧江图南的手。
江图南低头望着苏小小的手一言不发。
一笔勾销吗？
说得倒是轻巧。
“苏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想问苏小姐一个问题。”
江图南笑得温柔，却让旁人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百里泓这会儿也顾不上苏小小，满脑子都是江图南终于疯了。
“什么？”
苏小小难得见江图南有这样心平气和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心中也对江图南多了几分好奇。
“苏小姐是真心实意地和我做朋友，还是只为了在大家面前表现得善解人意呢？”
终于问出来了，这个积压在江图南心里，不对，应该说是江守言心里那么久的话。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江守言记忆里的场景逐渐取代眼前的事与物。
在过去的岁月里，苏小小也是这样笑着跟自己说要做朋友。
而自己则是因为胆怯下意识躲开了苏小小的手，就被所有人指责。
现在地位不再不平等，江守言也有勇气问出心里一直想问的话。
“我...江小姐你...”
苏小小没想到江图南会这样直接，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江图南你别不识好歹，小小都把态度放的这样低了，你还要为难她？”
百里泓下意识就出口维护苏小小，速度快到他自己都惊了。
“小地方来的果然没规矩，说话如此咄咄逼人，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教的。”
顾文方说话毫不客气，可谓是没给江图南留一点颜面。
江守言脸上虽有无措，但眼里却是实打实的镇定，
“驸马说的是，我出身寒微，自然跟驸马比不了，听说驸马和长公主感情甚笃，真是叫我等羡慕。”
顾文方这才认真审视江图南起来，他试探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守言笑笑，
“听闻驸马和丞相府赵姨娘关系很好，看如今驸马对苏小姐如此关爱，又想到驸马对公主也是呵护有加，让我相信驸马果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百里泓没了声音，他疑惑的目光在驸马和苏小小之间来回打转，在场其余众人则是开始窃窃私语。
“赵姨娘？苏家什么时候有个赵姨娘？”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苏小小的亲生母亲，只不过多年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江图南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赵姨娘跟驸马之间还有过一段往事？”
“这话可不能乱说。”
顾文方心里彻底乱了，江图南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苏小小听着众人对她的议论，心里也变得七上八下。
小时候她听过自己母亲说过自己与驸马之间的往事，两人出身田野，是青梅竹马。
后来顾文方远走他乡，誓要挣个功名，她母亲便在家里日日夜夜盼人归。
然后就是她母亲家里突生变故，无奈之下她母亲只能去京都找顾文方，结果被苏家长子苏敛看中抬做姨娘。
当时她母亲一个乡野孤女，无依无靠身上也没有足够的银钱，万般考虑下只能从了苏敛。
没想到成为姨娘之后，赵香云才发现顾文方的踪迹，那时他已经是京都人人皆知的公主驸马了。
“怎么了？”
江守言吃惊地捂嘴，
“原来...这些事是不能说的吗？”
江守言眼里是明晃晃的看戏，气得顾文方牙痒痒。
百里极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什么意思，顾文方你还有个红颜知己呢？这事我妹子知道吗？”
结果顾文方还没开口说话，反倒是江守言先抢先道歉，
“对不起王爷，都是我的错，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江守言眼泪跟不要钱地往下流，看得百里极眉头皱得更深了，
“好孩子，这事你要不说，我搁现在还蒙在鼓里。”
江守言吸了吸鼻子，将信将疑地抬头，对上百里极肯定的目光后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
“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想问，江小姐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还是说你派人调查我？”
江守言害怕看向百里极，虽然百里极也疑惑，但看见顾文方这反应就知道江守言说得肯定不是假的，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少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你和那个赵姨娘是什么关系呢。”
百里极感觉自己好像那老鹰抓小鸡里面的老母鸡，往那一站就是护着鸡崽子。
“皇叔，现在说这些事是不是不太好？”
百里灏脸色难看极了，因为此时对面的布兰温和戴纳两人都是一脸八卦的表情，尤其是戴纳，总是因为听不懂某个词汇而急得抓耳挠腮。
“布兰温，刚刚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啊，你翻译给我听啊。”
戴纳小声地提醒他哥哥，结果布兰温只是草草回了一句，
“别打扰我，我在认真听。”
听见两人对话的百里灏：...
要不你俩沟通的时候用自己国家语言呢？
“等会再收拾你。”
百里极冷哼一声回了自己位置上，周最见状叫人给顾文方安排了一个席位。
顾文方担忧地看了苏小小，在百里极强烈警告的眼神下只好落座。
江守言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从前同样的人同样的事，最后长公主落了个拆散有情人的跋扈名头，顾文方却靠此立了个深情人设。
如今重来一次，结局却大不相同，这叫她心中怎么不畅快。
“你不是她，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