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泛起混沌涟漪，天道法则如琴弦震颤。
那道玄袍身影每踏出一步，寰宇间便有一道星河湮灭成尘。
三千界宇的天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位天帝登临到祂看不透的地步。
所谓无上存在，同样如此。
从始至终，魔祖出现，苏良再临，祂与它们都只能干看着，掺和不了一点。
苏牧之垂眸凝视太一剑脊倒映的苍茫，剑鸣声如泣如诉，久别重逢。
当剑锋划破亘古长夜时，剑道意韵在剑尖凝聚，最终将会化作贯穿诸天的寂灭洪流。
“太一啊...”祂轻抚剑身，压低着声，像是眷恋，像是怀念。
随后天帝抬剑，再念：“归墟。”
轻语如敕令，剑光却裹挟着开天辟地的威势。
挥剑。
天帝神相骤然暴涨，鎏金神纹在衣袂间流转不息。
落剑。
天涯海角，宇宙洪荒，一道闪亮剑光横斩而过。
寰宇之内，混沌弥漫。
斩灭所有，尽归无垠。
祂要斩的，自然是封存在此地的魔祖身躯。
以前的祂不敢做，现在敢了。
不必考虑前因，也同样不想后果。
只做祂该做的事。
剩下的，有人来。
“吼！”
忽地，有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传来。
那是魔祖身躯本能的反抗与不甘。
源自天涯海角的最深处。
归墟一剑，仍旧没能将其磨灭——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苏牧之也没想着如此一剑就能了事。
不过没关系，祂现在只要专心招呼魔祖身躯一个就好。
天帝持剑，神相尽显，就在即将冲入最深处时，祂看了一眼三千界宇的天道。
后者瞬间头皮发麻，整个人不敢动弹分毫。
要不要先让三千界宇彻底无主呢...
片刻思量过后，天帝离去，不曾出剑。
罢了，都不重要了。
祂不需要再算计更多了。
有点累。
现在，做点简单的事，就好。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讲，简单的事并不简单。
魔祖的身躯，是不会彻底磨灭的。
或许是因为那所谓的永恒大势，又或者是因为神魂的存在。
但没关系，祂只需要一遍又一遍斩碎它的身躯就好。
待到那个‘一’磨灭魔祖神魂，或者干脆打碎整个永恒，一切都会结束的。
封印地的入口很不起眼，就是一团黑。
小小的黑点内，传来的骇人气息很是浓烈。
天帝停留在此。
进去之前，祂还需要做一些事。
将自己的牵挂，全数留下。
天帝碑被祂唤出，那是远比苏良的红尘要来得更耀眼的第一座神道界碑。
在碑文最上端，漂浮着六道光华。
这便是六位神帝的残存意志，也是重生希望。
当初在七位神帝祭道过后，濒临消散。
青帝以特殊方式踏入轮回，完完全全入局，不再算计因果之内。
而念帝虽然同样轮回，但她与自己一样，分割出来的是人性。
念帝...心心念念的，便是天帝。
所以仍旧保留着本道。
陈怀玉与苏良一般无二，独一无二。
七位神帝，有六位都被祂以火种的形式，强行留住了一丝希望与可能。
甚至在界碑最底端，还有这四道黯淡的光。
陨落在太初神战中的四位神帝，同样保留着火种。
现在，祂要将祂们留在三千界宇。
若大势可成，那么便天地同力，将永恒的大势扭转，再生造化乾坤。
神道复苏，自然便不再是无根之水。
神道重生，神帝亦然。
不过在祂进入那场厮杀之前，这些火种不能再跟着祂了。
魔祖的身躯不死不灭，无限制又无差别的自爆攻击，即便是天帝也没有把握再护持祂们。
所以祂现在要送祂们离开。
至于去处，也在与苏良的‘一眼万年’中想好了。
去四象神域。
那里本就是神道残存之地，同时身处九域之间，也就是破碎的神道天地之间，承接下来再合适不过。
无上伟力拖着这十道光华，开始飘荡而出，最后一道门户在祂身前大开。
此处通往星域。
先前论道之中，祂可不是毫无目的地联系星主，加强星主。
祂小心地护送着这十道光华，接连没入传送之门。
彼岸的星主已开始接应。
至此，这位天帝终于是如释重负。
可就在祂即将踏入封印地时，一道轻唤将祂定住。
“牧之。”
‘秦帝’就在祂身后出现。
天帝握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动。
游子远行时，母亲总是免不了担忧。
更何况，祂现在要进行一场永不停歇的争斗——没有人知道胜利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娘。”天帝轻轻地回应着自己的母亲。
不论成神还是做人，面对自己的母亲，仍旧是个孩子罢了。
“不要担心我们。”
‘秦帝’声音极为温柔，虽然只是虚影浮现，瞧不见面容，但也能够想象该是何等温婉。
天帝一愣。
“夫君。”
‘念帝’的身形同样虚化着出现，莫名的规则将她遮掩。
“我会一直等你。”
“欸，多的我就不说了，早点回来就成。”
‘玄帝’现身，语气带着调侃：“在那个‘一’的事上， 我也总算是赢过你一次了。”
“但一次不够，你记得活着，不然我怎么赢你两次三次？”
天帝抿着嘴唇，眼帘低垂，没有说话。
“精神点，不要总把自己压着。”
‘空帝’现身，作为父亲，即便是现在，他依旧有点端着的模样。
其实比起什么天帝神帝...儿啊，当初你初入通玄的高兴样子，才让为父最是欢喜。
“早去早回。”
‘时帝’现身，言简意赅——祂原本就是惜字如金。
“咳咳，我就不矫情了，多的话回来再说。”
‘白帝’最后落位，算是结尾语。
祂们知道祂要做什么。
所以祂们不能阻止祂。
否则无数纪元的坚持，算什么。
祂们理解祂，心疼祂，同样，无条件支持祂。
天帝在祂们心中，当有此份量。
若非如此，当初又怎么可能让祂们心甘情愿地献祭自身神道呢？
苏牧之没发一言。
只是缓缓转身。
祂不愿意告别。
别离二字，最是伤感。
祂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