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要自己做饭菜啊？”楠楠印象中，母亲很少涉足厨房，就算是得知母亲为她研发了甜品后，也想象不出母亲下厨的模样。
“嗯，糖醋鱼？粉蒸排骨？甜甜想吃不是吗？今天有些晚了，来不及煲汤了...”
李以宁挽起袖子，熟练的拿出食材，她这些年不仅瞒着女儿病情，为了控制自己情绪，避免情绪起伏，就连对女儿做点什么都得瞒着，这一瞒就瞒了十几年，这个治疗方案还是主治医生和她调整了七年多，才找到的路子。
也正因为如此，她这个病拖到了如今，相对处于稳定的一个状态。
双相情感障碍，也被叫做“天才病”，自杀率比抑郁症患者还要高，病因很复杂，每天狂躁和抑郁反复拉扯着。
手上的伤痕是狂躁的时候划拉的，至于为什么没有致命伤口，那是因为，抑郁期间一般都是在晨起时，而这段时间她都在家里，女儿读书时早上的时间她都能和女儿接触，能缓和不少情绪，后来女儿去外地读书了，她也能在女儿房间里待一待，勉强缓解一二。
如果只是一般的抑郁症，有女儿在身边，她早就好了。
可偏偏，是双相的，女儿能缓解她低落时期的抑郁，可到了狂躁时期，只有靠自己撑着，所以手上的伤痕就是这么来的。
楠楠看着母亲双手密密麻麻的伤痕，眼眶又开始红了。
“好的，妈妈！”
楠楠并没有听清，母亲说要做什么菜，只想着她能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除了陪伴，还有什么方法能让母亲变好。
许是傍晚，低落的情绪被高亢的情绪取而代之，语速和动作也变得比平时快了些。
”妈妈，以前你是不是经常为我下厨？“
闻着厨房传出来的香味，莫名的熟悉，楠楠再怎么迟钝，都明白了。
母亲一定没少给她做饭菜，至少她在家时的，就经常能闻到这种熟悉的香味。
粉蒸排骨，她从小吃到大的，几乎每个月想吃的时候，不用交代，都能吃上，原来都是母亲做的。
”嗯，以前是经常做，最近一年倒是没怎么做了，好了，准备开餐。“
李以宁此时是异常兴奋的，想着把这些年抑制的感情全部都表达出来，但又习惯的要压制着。
”妈妈，以前是我疏忽了，一直不知道您为我做了这么多。“
”甜甜，不怪你，是妈妈特意瞒着你的，我需要控制情绪...“
———
楠楠次日就陪着母亲去复诊，她从医生那里才真正得知母亲较为详细的病情。
而且从主治医生得知母亲很多她从没接触过的很多面。
“医生，那我能为母亲做些什么？”
楠楠想着要如何配合，能帮着母亲减轻一些痛苦。
“目前，我们得重新评估，新的治疗方案还没出来，但是目前来说，还没出现恶化的情况，但是双相情感障碍，病理极为复杂，我们还得观察一段时间，这期间需要你帮助记录晨起晚歇的状态。”
“好，这些我都会按照医嘱办的。”
“你放心，只要没有恶化，你母亲就有机会好转，我从接手起，也有近十年了，你母亲的内心非常强大，她虽然患病二十几年，但最严重的时候都没陷入幻觉之中，每次都是她自主清醒过来的。”
母亲患病时间之长久，就连主治医生都换了无数个，现在这个医生是母亲花了大价钱从京城请来的，就连现在这个诊所都是母亲投资的。
“医生，那我母亲的病因呢？”
“是我能力不够，至今仍找不出，你母亲真正的病因，很复杂，我想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探知。”
.....
楠楠梳理了收到的信息，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记下之后，才结束了和医生的谈话。
她再次看到母亲时，母亲静静的坐着等着她，一见到她，立刻朝她伸出了手。
“甜甜，不可过于担忧，妈妈还能撑一段时间。”
“或许，那天就能好了。”
楠楠看着母亲坚定且释然的目光，一时不解。
“好，妈妈，我不担忧，我陪着你。我们一起面对。”
楠楠牵着母亲的手，紧紧的握着，她这几天自己看到的，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还有从复诊记录上看到的，都把母亲的形象一再颠覆，深深刻进心里。
母亲如果没有生病，这二十几年她该如何的出色啊！
母亲二十六岁生的她，跟老王头结婚前是一名出色的金融师，还成立了投资公司，那个规模比她现在的小作坊大多了，老王头前期的注册资金和初始资金就是从母亲的投资公司得来了。
可是，成了家后，母亲就把公司卖了，把钱全投进老王头的地产，虽然目前来看，这是一个成功的投资，老王头的小地产二十几年就成了一个省级的头部企业，身价早就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其中，母亲还有舅舅他们的帮扶占了多少，就连老王都说不清。
“妈妈，这些年你为什么连舅舅他们都瞒？”
“他们不必知道，知情只会增添我的压力。”
“走吧！回家说。”
李以宁离开熟悉个环境久了，就容易烦躁，一般她都很少出门，出门时间超过两小时就要需要刻意的忍耐着不适。
虽然她能不靠药物连续忍耐十几个小时，但是这个不适在每晚的凌晨就会成倍数的反噬着自己，低落期会不确定延长。
失眠焦虑也会跟随着。
“好，回去。”
母女两人上车就往家里开，就在临近小复式的最后一个红绿灯，大红色的跑车一个加速超车，抢了黄灯。
楠楠在后面看的一清二楚，大红色跑车抢了黄灯并且差点撞上马路护栏。
这车她认得，不就是小三的车吗？
这是认出了她的车，故意舞这么一出？
这种危险驾驶，也值得在她面前秀？
楠楠看着远去的红色跑车，直摇头。
“上不了台面，就是上不了台面。”
？
！
母亲她也知道这车就小三的车？
“妈妈～”
之前一直都是自己和舅舅替母亲出面处理的，他们以为已经最大力度保护了母亲了。
可……现在来说，似乎没有什么用。
“没事儿～甜甜，回家！”
“好，回家～”
“甜甜，其实我和你父亲早就没了感情，从你三岁开始我们就各过各的，这离婚不离婚，我都一样过，只是之前他回来求着我把我持的股权转给他，我在合同上留了个缺，就转给他了，没想到你父亲打着是要离婚的心思，而且还转移财产。”
李以宁对集团的那些钱一点都不在意，当初她是卖了公司，挣了一大笔，也给集团投了些钱。
而大部分的钱她都自己做理财投资，现在手上的资产也不少，离婚收回的资产也就勉强能跟她自己资产持平。
要是甜甜她父亲没有存着那点小心思，正经的离婚，还能保得住集团大部分的股权呢！
这一作没了……挺可怜的。
“妈妈，集团的股权，你都转给我了，可是我也不想要啊，老王头现在还没有钱来赎……他们三天两头的开会，我还得到场，真是烦死。”
楠楠听着母亲主动说起跟老王头的事儿，也就顺着话展开。
医生说让她试着排查母亲的心结。
这第一步就是要和母亲建立起良好且稳定的沟通交流。
楠楠看着绿灯亮起，平稳起步，今天她又多了几个第一次。
第一次和母亲一起醒来，如普通母女一般，吃着家常早餐，一起出门。
“咦……前边发生事故了？妈妈，我们换条路回去吧！”
“好，从右边出去，正好路过你中学的学校，还有你最喜欢吃的泡芙，我们带一份回去？”
李以宁还记着中学时，女儿有一段时间天天让司机停车买泡芙。
明明每次都迫不及待的想吃，可又记着她教导的礼仪，生生忍着回到家才躲回自己的书房吃。
而楠楠一直以为母亲是特别严格，所以每天都跟着司机接送她上下学，对她的社交圈子严防死守。
“额……妈妈，我已经不再喜欢吃那家泡芙了，他们店早就换了老板了，味道大不如前了。”
“那甜甜想不想吃泡芙？等会儿回家我给你做？”
李以宁这么多年的厨艺，都是为女儿服务练出来的。
以前她的确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直到当了母亲，从女儿开始能吃辅食开始，她一点点的学着。
一点点的记着女儿的喜好，这些年她自己心里的变化，她也清楚，俗话说久病成医，她现在的心理水平，可比一般的心理医生还要好上许多。
她深知她越来越依赖女儿了，自己的心理越来的病态，以前还能掌控自己的占有欲。
而前天她竟然想着用酒精麻痹自己，明知无用，但依旧喝了酒。
这就是脱离轨道的开始，也许还是要走到那一步了。
她想着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跟女儿相处，好好的弥补女儿，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自己突然离开，女儿好接受一些。
“好啊！妈妈，你也会做泡芙？能不能教教我，我想学。”
叮咚～电话响起，楠楠开着车，手机在包里，自然的让母亲帮她接电话。
而李以宁拿出手机，看到来电。
“楠楠，你是不是在永安路附近？”
“要是你在附近，能不能帮爸爸去看看……”
楠楠听着免提传来老王头的声音，最先留意的是母亲的状态。
看着母亲并没有不适感，她才放心。
“不在。勿扰！”
“楠楠，算爸求你了，你弟弟也在车上～”
“我没有弟弟！”
楠楠伸过手直接自己挂了电话。
老王头真的没一点自知之明，这样的男人，母亲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啊！
“甜甜，不用顾及我，我对于他们是没有任何介怀的，只是一些不知分寸的把我当成假想敌了，甜甜，去看看也罢！”
以前李以宁从来没想过去搭理这些，如今女儿也在，她想帮女儿立立威。
“妈妈，那些人你不用去在意，都和我们没多大关系。”
“甜甜，有时候怀璧其罪，我们既然受之，就要大方的宣示主权，要端正态度震慑小人。”
李以宁知道目前女儿持着集团的最大股权，就算女儿想着尽早套现，但又跟她父亲约定了套现的条件，现在是多少人心里的刺。
目前来说，女儿是被她父亲架着，要是按照当初她的想法，直接套了现，集团改姓易主，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可集团已经发展成王家的家族企业了，一旦易主，极有可能会发生不可控的事情，到时候买单的就只有底层的员工还有消费者。
这个离婚的代价李以宁不想背负，所以才答应了这个条件。
“妈妈……”
楠楠不希望这些事影响母亲，母亲往后有她在。
“去吧！生物学上，他确实是你的弟弟，我们去看看她要搞什么幺蛾子。”
楠楠还想再拒绝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这次不是别人，是苏洋。
……
额……挂断……
现在不适合，时机不对……苏洋你自己先一边待会儿。
“甜甜？”
“妈妈……听你的，我们去看看。”
楠楠有些慌张。
“不是，你怎么不接你男朋友的电话？”
“啊……？妈妈你怎么知道的？”
楠楠大为震惊，她以为瞒着很好的，而且也从来没有跟母亲说过。
“你大舅舅跟我报备过了。”
“啊？大舅舅也知道？”
“早就知道了的……有空带人回来，我看看。”
李以宁不仅早就知道，而且还把苏洋调查清清楚楚的，就连他们确认了大半年还一直保留在牵手的阶段，她都知道。
正因为如此，她没有去干预，也给了她足够的时间缓冲。
“好……好……”
楠楠心里松了一口气，想过跟母亲坦白，但得知母亲的心理疾病后，早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想到母亲早就知道了，还要求要见人。
舅舅什么时候也发现了，还偷偷跟母亲报备！她表现得太明显了吗？明明让苏苏姐帮着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