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
他拥有完整的记忆，出生在一个农户的家里。
新生儿的视力较差，只能看到20cm以内的东西，但他听得到周围人的对话。
“又是个儿子！你这个生不出女儿的公鸭！老娘留你有什么用？还不如把你休了去找门口的张鳏夫呢！他那屁股翘，一看就好生养，肯定能给我抱一个大胖闺女。”
男人半倚在炕头上，委委屈屈地抹着脸：“妻主，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生了个小子。妻主，现在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女人怒骂道：“家里已经有了两个赔钱货，再养一个，日子还过不过了？抱去送人吧。”
男人半是犹豫半是挣扎，“妻主，谁家会要一个贱小子啊。”
“没人要那就扔了，后山的男婴塔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哪儿。”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妻主……要不然就养几年吧？等他稍微大一点儿，就卖给大户人家，亦或是卖给讨男人的女人家，还能赚一笔卖身钱和彩礼钱，就当是留给他妹妹了。”
女人翻了个白眼，从男人怀里抱走了婴儿，“老娘说话你听不懂吗？老娘说了，家里没有余钱能多养活一张嘴，你不去我去。”
她穿戴紧实抱着崔璟去了后山。
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其他人家有没有要孩子的。
这一路上，女人边走边和崔璟说着话。
“儿啊，别怪为娘的心狠，家里真的养不活你了，男孩就是赔钱货，与其把你送到别人家遭罪，不如为娘痛快点儿送你去下辈子。”
到了男婴塔，女人直接将崔璟扔了下去。
崔璟听到女人最后说出来的那句话。
“儿啊，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来我们家了。”
疼——
四肢百骸都在疼。
身体内部的脏器也在疼，口鼻似乎流出了血，他能感觉到呼吸渐渐困难。
他熟悉这种疼法，曾经有一年和妻主在魔兽森林讨伐魔物的时候，他也曾从岩鸟的背上被摔下来过。
从高处摔到地面上的痛感，就是这样的。
只不过当时，他有妻主为他疗伤，而现在……脆弱的新生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睁着眼睛等死。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这样的话，第一世就能快点结束了。
在身体的渐渐失温中，崔璟闭上了眼睛。
这种事情，不管是飞升前还是飞升后，他都再熟悉不过了，十世轮回的惩罚，只要他的记忆还在，完全可以当做旁观者一样去经历，检察署……这样的惩罚有什么意义呢？
呵。
第二世。
崔璟仍然记得自己是谁。
这一次，他的运气更差了，是清风馆的一个小倌勒紧肚子偷偷生下的孩子。
他这一世的父亲在某日接客时偷留了女恩客的种，妄想通过孩子一步登天。
结果期盼了九个多月的女儿，在呱呱坠地的时候却是个男孩。
不仅被赎身的美梦碎裂，还被老鸨狠狠教训了一顿。连带着拼死生下的儿子，也被老鸨带走了。
这一次，又要被杀死了吗？
……挺好的，快点动手吧。
只可惜，老鸨没有杀他。
肥腻的手在崔璟的脸上摸来摸去，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
“小崽种，你爹是个漂亮的贱货，你说，你会不会继承你爹的美貌呢？”
崔璟下意识去寻老鸨的脸，想看清对方的表情。
只可惜他只是个新生儿，根本看不清楚。
但这冷静的反应明显取悦了老鸨。
老鸨夹着嗓子嘎嘎笑了两声：“那我就发发慈悲，暂时先留下你。”
“反正我这小馆也不至于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小的时候就先做做杂活儿吧，不过等你长大了，长开了，爹爹我可要好好考虑你的去处。”
崔璟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这次的开局有点惨，清风馆这个地方，要么清倌，要么红倌。
清倌卖艺，红倌卖肉……
要是寻不到机会的话，这辈子早晚离不开成为来清风馆潇洒的女人们裙下之物的结局。
那他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可受罚十世的严厉之处就在于，他不能自我了断，只能借他人之手死去。
不过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难。
因为现在是在女尊世界，男子天生的地位低，就注定了他稍不注意就会身陷囹圄。
清风馆有买来做工的仆役，男孩儿女孩儿都有，但像他这么大点儿的婴孩，仅仅只有一个。
老鸨把他放到了后院，随手丢给了一个老倌。
老倌是个清倌，从前是馆里弹琴的一把好手，只是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受欢迎了。
但因为说话好听，做事儿也讨老鸨的喜欢，所以就一直留他在后院帮忙教年轻人弹琴了。
男人对他很好，他年纪大了，不好生养，因为身份问题也没有女人愿意娶他，这下平白得了一个孩子，几乎是当亲手儿子一样养着。
老鸨给崔璟取名叫小妖。
希望他长大后能像他爹一样妖艳娇美，惹恩客怜爱。
崔璟没给老鸨这个机会，在他渐渐长大懂事后，就多次犯错，故意惹老鸨动怒。
琴，琴不学。
曲，曲不会。
一天到晚净想着怎么作妖找死，很快就因为偷跑到前院冲撞了恩客，被仆役重伤了。
老鸨简直恨死了崔璟，白养了这么多年不说，还冲撞了贵客，他赔了好多笑脸才勉强将客人哄好。
但对于他的死，养他的那个男人却十分悲伤。
临死前，崔璟吊着最后一口气握住了那男人的手。
“醒醒吧，若权利始终掌握在女人手里，你的日子永远无法顺心如意。”
男人惊讶地看着崔璟，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还是垂下了头。
“小妖，女子为尊，以后这话莫要再说了。”
崔璟闭上了眼睛。
他叫不醒对方，也罢，言尽于此。
第二世结束，崔璟开始了他的第三世轮回。
在轮回开始前，崔璟朝天微笑。
他不确定女尊世界如今的代理天道，他的好女儿墨楸是否正在看他。
按理说，他现在正处在受罚阶段，即使是墨楸这个代理星系主，应该也是没有资格观看的。
但他就是想说，也不管墨楸到底能不能听到。
“墨楸，我的好女儿，你可一定要等着父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