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汉勒山，一片慵懒的深绿，树叶花草都有些无精打采。
顾闻背着革囊，缓步向山顶爬去。这次出门，顾闻当做一次孤身的游历，现将风景都看透，再回家去看细水长流。
以顾闻现在初阶真人级的修为，寒暑不侵，山路漫长、陡峭崎岖都不在话下。就这么安步当马往山上行去。
看似不紧不慢，一个时辰不到，就来到了半山腰。
此处的草木已经渐渐稀疏，转变为针叶苔藓，几条溪流从高处蜿蜒流淌，汇聚到一处碧绿的水潭。
这个水潭方圆不过十丈，水质极为清澈，却深不见底。奇怪的是，溪流不停地汇入，小潭却不见出口。
顾闻站在水潭边，运足目力，往深处探查，发现这水潭的深度超过千丈，越往深处走就越是开阔，在汉勒山腹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下世界。
在这个水下世界中，充斥着各种奇异的生物。低级妖兽多如牛毛，并不乏中高级的妖兽。在极深处，竟有数道极强的灵魂波动，却是真人级以上的存在。
更有一道晦涩的灵魂波动，厚重深邃，远在当年所见三宗长老之上。
顾闻暗吃一惊：“看来妖兽森林的传说当有可信之处。此处水下世界虽大，也不过方圆千里，却生活着如此多的强者。按照生存密度来说，绝对不是自然生成的。”
这时，那道晦涩的灵魂波动忽然一动，瞬间一个苍老沉重的声音在顾闻脑海中响起：
“人类？好久没有人族强者经过此地了。还是如此年轻的强者，唉。”
顾闻向水潭施了一礼，答道：“前辈您好！小子游历到此，无意间打扰了前辈，还请见谅。”
那苍老的声音不再响起，似乎已沉沉睡去。
“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惊喜。看来这趟旅程收获颇丰啊。”顾闻收回神识，退开两步，继续向山上行去。
走了不到几分钟，山上下来一个人，跟顾闻正好照面。
顾闻一抬头，只见来者身着一身五彩斑斓的花衣，头上却不是人脸，而是一张蓝红交错的鲜艳花脸，两只巨大的红色柱状眼睛支在头顶。
这是顾闻第二次看见幻形期的妖兽，但是并不妨碍顾闻立即认出，这是一头真人级别的雀尾螳螂虾。
他的两只颚足化成一对臂膀，尖端不是手掌，却是一对闪着华光的鼓槌。
顾闻遇到过的第一只妖兽，是猴面岛的深渊海葵。但是深渊海葵属于上古品种，至少需要晋升仙人才能幻化人形。
其实对于上古妖兽来说，变成人形是挺无聊的事情。人类现在虽然强盛，以前却只是低阶妖兽的晚餐。大多数上古妖兽平时都喜欢保持自己庞大的体型。
至于变成人形的唯一的好处，就是体型比较小一些。心态就好像人类变成小鸟小蛇类似。
那只虾菇看见顾闻，吃了一惊，在顾闻脑海里响起尖锐如刀刮的声音：“变得这么像人？化形前辈？不对，怎么没有兽气？你是…人啊！”
虾菇大叫一声，声音颤抖，竟然是极其恐惧。
作为一只出生在地下水世界的小虾，从小虾菇就接受前辈的教育：“千万不要走出山脚下那块大石碑。石碑之外，就是恐怖大魔王人类。”
“这些人类，个体并不比精英级的虾米大多少，却有着惊人的数量。但是跟魔鬼蚂蚁、草原魔狼、海霸虎鲨不同，人类许多个体，比老祖还要强大。”
“据说老祖都曾经是人类的奴隶。而且这些人类无比凶残，见到我们，不仅要把我们掐头去尾，蒸煮煎炸吃掉，还要把我们的筋骨皮扒下来当甲壳用，还要掏心挖眼挂在身上当装饰。”
“实在是太可怕了。记住，在外面一见到人，立即就跑。”
虾菇从小就很聪明，大虾们说的话都牢牢记住了。可是汉勒山人迹罕至，地下水世界更是隐秘自闭。只有每月轮到巡山一职的小妖，可以在圣潭周围三里内巡逻。
这一块地方是老祖在外界占有的地盘，出了这一亩三分地，就是别家妖王老祖的势力范围。因此巡山小妖们大多只能看到一些飞禽走兽，偶尔看到一些低级的妖兽。
其实虽说是巡山小妖，至少也要求幻型期能够幻化人形，在陆地上行走自如。如果论等级，也相当于人类真人级别。
但妖兽毕竟只是妖兽，它们最擅长运用的就是自己的爪牙，以及血脉中传承的妖力。相比之下，擅长学习的人类，不仅研究出精血、罡气、真元，还会使用武器，还会耍阴谋诡计。妖兽远远不是对手。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仙人级的妖兽会被同等级的人族奴役，当成坐骑的原因。
虾菇很恐惧，从身体到灵魂都剧烈地颤抖着。
但是虾菇是谁？雀尾螳螂虾，虾中的刺客、猛士、亡命之徒，就算面对比自己强大十倍的敌人，虾菇也不会逃避，而只会挥舞一对螯足，冲上去搏命。
把恐惧的源头消灭掉，就不会有恐惧了。
虾菇尖叫一声，猛地将身体弓下，完成一张弹力十足的劲弓。身体弯曲到极致，反弹力也蕴蓄道了极致。
随着体内一阵琴弦崩弹的脆响，虾菇拉出一道残影，如同离弦之箭直奔顾闻冲来。两柄带着尖刺的鼓槌直拍顾闻胸口。
惊人的速度、超强的破坏力，这一手强攻是虾菇的看家本领。连大过虾菇十倍的海兽，也会在这一击下肠穿肚烂、死于非命。
虾菇一言不发就开干，如果顾闻还是十年前“资质低劣”的顾闻，这一下估计在劫难逃。
但是，顾闻已经今非昔比，他已经是货真价实“资质平平”的初阶真人。
只见顾闻虽慌不乱，蓝阶武学“三才迷踪步”展开，脚下微错，腰间一扭，轻轻躲过了虾菇的突击。
双手在背囊上一拍，两截枪杆飞起，顾闻双手分持，阴阳把相合，一柄丈二红缨枪赫然而出。
虾菇一招不中，也不迟疑，双足弹动，鼓槌一分，横扫而来。
顾闻长枪斜飞，枪杆伸缩，将虾菇鼓槌引向一旁。
“当啷”一声，枪槌相交，顾闻但觉掌心一热，暗惊于虾菇惊人的力道。手下却不迟疑，左手阴右手阳，枪把一抖，将鼓槌牵至外围。
一人一妖，一枪双槌，就在这崎岖山路上缠斗起来。
虾菇全身甲壳防御强劲，直线速度超快，双臂力量惊人。
顾闻的“三才迷踪步”擅长在方寸间腾挪，“阴阳*枪”则是以柔克刚的蓝阶上品枪法。双方一时竟然相持不下。
顾闻越战越是兴奋：“经过十年磨炼，自己的武技终于摆脱了顾氏四大招的尴尬境地。眼前这个虾菇明显等级跟自己相差不多。居然自己可以跟他战个平手。”
“我顾闻终于可以不靠系统作弊，就能抗衡高手了。”顾闻的信心越来越强。
虾菇大呼酣斗，信心也是越来越强：“居然可以跟等级比我还高一点点的人类斗得不分胜负，看来我真是兽界的天才。”
双方都是信心爆棚，直战得尘土飞扬，树折石崩。
水下世界最深处，一条首尾长有百里的巨型蓝鳍金枪鱼静静地停在水下，眯缝着眼睛，似乎正在沉睡。
这条金枪鱼身上全是白色的石斑，显得年岁极其久远。整个鱼身却异常干瘪，几乎能在体表看到鱼骨鱼刺。
许久，老金枪鱼微微张了张嘴，在水底搅出一团团旋涡：“奇怪，几千年不见，人类的武力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一个不到三十五岁就能晋升真人的年轻人，在我那个年代，也算是中上的天才。”
“为什么他的武技如此之低劣？居然还在用豪杰初级的战法？借用天地元力的功法一概不用。”
“难道这是个只懂练功，武学资质糟糕透顶的跛脚天才？”
“但是为何我感觉在这个年轻人的体内，潜藏着一种惊世骇俗的力量。一旦施展出来，连我鱼化龙也抵敌不住？”
“古怪，实在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