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小孩洗完澡，沈知意拿了条大毛巾把段佳泽包起来，自从被吓到后他就有点呆呆的，也没有之前那么活泼了，变得异常黏人，站在浴缸里伸手要抱。
沈知意弯腰想把他抱起来，第一次没抱动，要尝试第二次的时候，浴室门被轻敲了下，裴彧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小胖墩，“你就不能自己走？”
都四岁的孩子了，一身肉，她怎么抱得动。
段佳泽被吓到后得到了好一顿细心呵护，知道自己是有人疼的孩子了，特别娇气，瘪瘪嘴，“我就是想要抱。”
裴彧冷着脸，看不惯这小破孩折腾人，正要再训两句，沈知意不赞同地挡在他面前，“你又要吓他？”
“……我没有。”
裴彧临时改口，弯腰把段佳泽抱起来，“我是说，我来抱。”
靠着他硬邦邦的胸口，段佳泽不怎么舒服地动了动，小声说，“我想要知知抱～”
屁股被拍了两下，裴彧冷漠道，“你以为你很轻吗？”
段佳泽心虚:“……我觉得我也没有很重。”
把他扔到床上，抱着他的毛巾松垮垮地坠着，露出大片白乎乎的肉肉，胖胳膊胖腿，裴彧眉心一跳，把旁边的睡衣拿过来，“自己穿。”
“哼，”段佳泽不高兴，坐着不动，“我等知知给我穿。”
本来要走了，听到这话裴彧又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拎起那件印着小黄人的卡通睡衣，“段佳泽，不要跟我炫耀。”
耐着性子给小孩穿上睡衣，不用沈知意安排，裴彧已经自觉地往客厅的沙发走，就这种待遇还是托了小孩的福。
“知知，”看到沈知意把床头灯打开，像是就要睡觉的样子，段佳泽躺在被子里不解地问，“舅舅怎么不过来？”
“他睡沙发，”沈知意掀开被子，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如把次卧收拾出来？
这个念头跳出来吓了她一跳，赶紧挥散。
“啊～”段佳泽七拐八弯地啊了长长一句，语调软软糯糯，“可是我想和舅舅一起睡。”
他肉乎乎的小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心有余悸地说，“我害怕，我想要舅舅保护我。”
去看医生时，医生就说小孩有可能会被吓到做噩梦，沈知意一直很担心，听到他这么说也没怎么犹豫，“那让舅舅陪你睡。”
反正沙发够大，她去睡也没什么。
正要把裴彧喊过来，段佳泽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我也想和知知一起睡，我想要你们都陪着我，就像爸爸妈妈一样。”
沈知意:“……必须要这样吗？”
她摸摸段佳泽的小脸，“这样不太好，你和舅舅睡吧，舅舅会保护你的。”
把她的手抓住，段佳泽吸吸鼻子，带着哭腔说，“不行不行，我就要你们一起陪着我，少了谁都不行。”
他好会撒娇卖可怜，沈知意不知不觉就心软了，可接受这一点实在困难，最终泄气地用被子遮住自己，“你自己去叫舅舅过来。”
旁边被子里钻出个小胖墩，段佳泽屁颠屁颠地跑去客厅。
“舅舅！”
听了他的话，裴彧坐在沙发上半晌没回神，“你确定她同意了？”
小孩重重点头，“嗯嗯！”
裴彧心情很复杂，怎么她偏偏对段佳泽心软？
跟着小孩回到卧室，沈知意还蒙在被子里，可见即使是同意了，也很勉强。
“舅舅你睡这里，”段佳泽睡在中间，让裴彧睡到自己另一边，这样他可以同时拥有知知和舅舅，对此十分满意。
床头灯关了，卧室里只有一点淡淡光影，安静了片刻，段佳泽翻身抱住裴彧的手，小声问，“舅舅，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凶？”
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讨人厌，可裴彧冷冰冰的态度让他感到困惑，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对方的。
沉默许久，裴彧伸手摸了摸他滑溜溜的脸颊，声音响在寂静的夜里有些低沉，莫名轻柔，“对不起。”
他说，“我爸爸就是这么对我的。”
所以，抱歉，他不太清楚该用怎样的面貌教小孩子。
他难得如此坦诚，坦然承认自己的缺陷与不足，幸好，这里谁都不会怪他。
沈知意闭着眼，听着他被夜色柔和的嗓音，有股酸酸胀胀的情绪从胸口一路涌上眼眶，她对他以前的事其实了解不多，不太清楚他小时候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可就这一句，就已经足够令她感同身受。
有时候，看着段佳泽跟裴彧隐约有两三分相似的眉眼，她会有短暂的失神，会忍不住想象裴彧小时候的样子，在他父母尚且恩爱的那几年，他是否拥有过和普通人一样的幸福与疼爱？在失去妈妈的那段日子里，他是否感到彷徨和害怕？在已经不会渴望来自父母的关爱后，他又是如何看待曾经的自己？
段佳泽和裴彧一点都不一样，拥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和天真，看着他，沈知意无法不去想，如果成长在一个健康正常的家庭环境中，他是否也会变成一个爱笑的大人？
“舅舅，”段佳泽动了动，在裴彧脸上响亮地亲了口，糊他一脸口水，大方宽容地表示原谅，“我不怪你，我觉得你也没有那么坏。”
裴彧眉心直跳，语调又冷冰冰的了，刚刚那一句像是幻觉，毫无波澜地说，“谢谢。”
然后掀开被子坐起来。
“舅舅，”段佳泽困惑地问，“你去厕所吗？”
裴彧已经站起来，“去洗脸。”
很快，卫生间响起哗哗水声。
段佳泽:“……我要收回我刚刚的话。”
舅舅真是天下第一大坏蛋！
小孩实在可爱，沈知意被逗笑了，在被子里闷闷地笑了几声，被段佳泽发现，气恼地挤过来挠她痒痒。
“不要笑我！”
这些大人真是太烦人了。
“别，”沈知意怕痒，往床边躲，“我错了，你去找你舅舅算账吧。”
“我打不过他。”
刚说完，段佳泽就被回来的裴彧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