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少叙，朕就直接说正题了。”
“你们泰然自若，看来是已经明白朕有求于你，故而镇定。真是很敏锐的洞察力，难怪能除掉那个洋鬼。”
“不过朕从一开始就不准备对你们威逼利诱地哄骗，那不仅是对你们的侮辱，也是对朕，对大秦的侮辱。”
“虚与委蛇，勾心斗角，看似机关算尽，实则落了下乘。既非君子，亦非正道，朕其不齿，天下皆然。”
秦始皇坦荡地说明了自己有求于人，光明磊落、言辞自然，端的是千古一帝，霸君气象。
看得出来他也在学习现代白话，但说着说着就开始蹦四字词语一样的句式……还挺可爱的。
根据史料记载，秦始皇的声音是“豺声”，不过我听起来倒是没觉得他讲话像豺叫一样尖锐。
虽然皇帝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他雄壮的体型而变得瓮声瓮气，但那一点点的尖锐感也说不清是磁性嗓音还是什么，总之并不刺耳，还带着一种和帝皇威严截然不同的奇妙魅力。
也不知道是古代的豺和今天的豺其实不是一个动物，还是“暴君”的刻板印象让史官无意中对他进行了春秋笔法的褒贬，才导致了那样的记载。
当然了，也可能是我个人的主观印象让我对秦始皇的观感更好，所以潜意识里美化了他的形象。
“我们曾经在江南消灭了你隐伏在外界的一员大将，获悉了陛下对抗魔神的目标。”
“经过一路上的冒险之旅，我们证实了所谓魔神的存在，也曾探索过洪琇全的藏宝地——他是近代时受到两魔神之一‘圣帝’眷顾的一位义军首领。”
“不过这些经历能得出的结论，却和陛下有些不同。两个魔神分别被洪琇全称为圣帝、蛇魔，但只有蛇魔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混沌恶魔，圣帝反而是希望看到爱与和平的善良神明。”
“我们被莫名其妙地送到这个地宫里，也是因为蛇魔通过蛇鬼面作祟，想要把这位狄奥女士拉进它的世界。”
乔荞简要说明了事情经过，还顺便介绍了一下我们四人的身份。
只可惜他们都不知道，德古拉那个洋鬼完全没被消灭。
他正在我腹中全程挂机，清清楚楚地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
“这些都可以日后再谈。但朕必须再次提醒你，魔神本人的意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在‘降维’的时候不得不蚕食我们世界的本原。”
“就算所谓圣帝是善良的‘正神’，祂如今也已然是身不由己的囚徒。来自更高维度世界的法则始终源源不断地抽取着祂的力量，然后用本世界的本原填充进去。”
“要阻止世界崩溃，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在魔神足够虚弱的时候，率领能够触及世界本原的超自然大军，将魔神彻底杀死！”
谈到魔神的正邪，始皇帝的语气和眼神都凌厉了几分，以一种坚定而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和张莪一样的论断。
“我知道你们这些后人都是善良仁爱的，但你们仔细想想，如果‘圣帝’真的是慈爱的天神，那么祂也不会希望这个世界因为自己的原因毁灭。”
“我们击杀祂，其实是帮祂解脱，也是在保护祂珍视的这个世界。”
末了，秦始皇又舒缓了一下语气，温和地补充了两句。
“这件事，见到圣帝自然会有分晓，我们会替陛下看清楚。”
对于秦始皇的论断，乔荞不知可否。
对她而言，秦始皇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先人，也可能是一个为人类奋战的好人，但绝不是自己的领导者。
是非善恶，只有用自己的心去体会和决断，才是最准确的。
“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或者两个。”
“第一，为什么蛇魔的召唤传送，会把我们送到陛下的地宫，而不是直接进入魔神的囚笼？”
“第二，既然陛下觉得时间紧迫，为什么不亲自来水银湖畔见我，而是要派刘旋将军去迎接？”
“我并不是不懂礼数，也不是要批判帝王威仪。只是在我心中，陛下乃千古一帝，绝不可能因为这点繁文缛节，耽搁大事。”
乔荞也明白时间可能比较紧迫，她本人更不是一个说话委婉、很会溜须拍马的人，因此问话相当直接。
“快人快语啊。你让朕想起了当年的……”
“罢了，往事无须重提，朕会为你们解惑。”
秦始皇罕见地轻叹一声，眸光闪动。
“如你所见。朕不是不想去水银湖，而是朕……已经无法离开此地了。”
“我们的转化慢了两千年，世界的秩序越发趋于混乱。大批像你们这样的‘替身使者’已然涌现，这就是世界本原受到侵蚀的明证。”
“为了压制和暂缓这一过程，给后人的进化争取时间，朕不得不亲身坐镇在魔神天牢的入口，用强大的意志和力量形成封印和镇压，这孤寂的王座也正是仪式的核心。”
“而这宫殿看似是挖空了地底，实际上它的背后也并不是坚实的大地——”
秦始皇言简意赅，短短几句话就把两个问题一并解答，甚至还透露出了这座宫殿的秘密。
始皇帝轻轻拍手，高台之下的几位将军便一齐发力，把自己浩瀚的生命力量注入到了宫殿墙壁上的一个凹陷当中。
随着能量的涌入，地下宫殿的后半部分开始微微震颤，带动得我们脚下也有些摇晃。
昏暗的光亮中，宝殿后方的墙壁上破开了一个一人宽的漆黑大洞，就像是有一支饱蘸墨汁后的毛笔正在宣纸般的墙壁上书写，却因为浓墨过度濡湿宣纸，而把纸面揉出了一个破洞一般。
黑暗，又是黑暗。
虽然根据德古拉的经验以及我本人见识到的“食子诅咒”，蛇魔应该是专精“血肉魔法”的怪物魔神，但我现在却隐约觉得，蛇魔也许还擅长一些其他的东西。
蛇魔对于黑暗力量的运用能力，很可能要超过祂对血肉改造的能力，或者说至少是和血肉魔法能力平齐的。
“那后面就是魔神的囚笼所在。”
“穿过黑暗的洞口，里面会是一片荒芜的空间，那里没有天地之分，自然也没有所谓‘重力’。用现代的话来说，那里是一个堆砌着无数悬空陨石的宇宙空间。”
“那个空间不存在于世上，但越接近来时的入口，可供歇脚的陨石也就越大块、越密集，这也是指引你们归来的路标。”
“尽管没有重力，但那里的陨石却无比坚固且稳定，无论如何都无法破坏、无法挪移，因此它可以作为前进时的发力点和休息时的落脚点。”
“只可惜我们不被魔神所青睐，后续的路途都被混沌遮掩，无缘得见。”
“但根据德古拉所言，要去和所谓魔神见面，就必须鼓起勇气走到陨石最为渺小、存在最为稀少的‘星空悬崖’，然后在陨石上借力、纵身飞跃，进入完全虚无的深空当中……”
“这话是真是假我们无从考证，但你们是被魔神青睐的人，相信进去之后自然会得到召唤。”
随着通道开启，秦始皇也为我们解说着通道之后的情况。
这些事情听起来玄乎得很，而且德古拉告诉秦始皇的东西，肯定不会是真相，至少不会是完整的真相。
这种事情，还是一会儿亲自问问我肚子里的“好大儿”吧。
海量的信息并未让我们的头脑混沌，众人对视一眼，杨锋和张立明深吸一口气，眼神纷纷锐利了起来。
我也为之一振，连忙望向了团队的“核心”乔荞。
只见她忽地迈出一步，皮肤上的战纹闪耀了一下。
“陛下，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仅见不到两个魔神被囚的真面目……”
“而且连离开王座都办不到了吗？”
乔荞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些怪话，旋即脚下就是一震！
快到模糊的残影冲天而起。
乔荞竟是原地起飞般飞跃而上，双手裹挟气凌厉的拳风，在忽然而尖锐的破风声中直取秦始皇！
她要干什么？
她要偷袭，直接轰杀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