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ven发出邀请，洽谈商业合作时，着实将沈玄清吓得够呛。
那种感觉，堪比反复面对、咀嚼一只苍蝇。
烫金房卡、Florence的默许，办公室的试探，录音笔等，一桩桩，一件件，席卷而来。
然而，Steven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忍下了这段不堪。
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在文件袋上，将其慢慢推至女人眼皮底下：
“你六我四，具体的细节，你可以看看文件里面的内容。”
会面前，男人已经说了个大概。
所以，此刻，沈玄清自然知道他提的条件有多诱人。
这足以一辈子躺平的红利放在面前，任谁都会心动。
她也不例外。
不过，她尚有其他疑惑需要眼前人揭秘。
清冷的目光自文件袋上划过，继而又落回男人面上，红唇微启，状若可有可无地提问：
“里面的内容，我大概已经猜到了。毕竟，我曾经在你手下做事数载，对你的行事风格，还是略知一二的，”说完这句，似用了一半勇气，待情绪平缓些许，方才继续，“我想知道，为什么？”
闻言，男人自座位上起身，行至窗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两颊凹陷，灰蓝烟雾吐出，些许烟圈施施然从窗台缝隙溜走。
Steven声音略哑：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在商言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只要记住，事成之后，你会拿到别人一辈子，甚至数辈子都无法获得的报酬就行。”
纤细手指轻重不一地敲击桌面，透露出主人的不屑和不耐烦：
“跳出职场圈，现在，你我是同一战壕的战友，我这么理解，没问题吧？”
窗口的男人转身，目光沉沉，略作点头以示同意。
略分析他的微表情，女人继续逼问：
“倘若，我对战友做这件事的初衷一无所知，我又怎么敢将后背交给他，你说呢？再者说了，做这件事，我也有风险，分分钟都有可能踩线，至于你所说的高额回报，我认为那是高风险下的期货。”
Steven喉咙发痒，曲臂拾杯饮了口茶：
“理由只与个人恩怨有关，再者，你不用担心踩线，毕竟，你我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鱼，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从答应他见面那一刻开始，Steven便笃定沈玄清会应下这个合作。
他对这个昔日的下属，了解得不太多，但是利益和原则至上，还是略有耳闻。
再加上，在这女人身上失过手。
是以，他也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果不其然，沈玄清比他想象中更冷静，甚至更残忍。
果真是，热脸贴冷屁股，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换，包括情感、资源和其他晦暗的东西。
与此同时，他默默在心里替某个男人点了支蜡烛。
倘若，这件事能成，不但能解恨，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还能彻底将某人推下港城商圈，让其从此不得翻身。
“行，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问。先付50%定金，1个月内，我给你想要的东西，东西拿到后，即刻打款。”女人竖了根手指，语调不急不缓，仿佛在说今天要去买哪只口红。
清软的嗓音拉回男人的甚至，他唇角噙着一抹怪异的笑容，哼笑出声：
“你倒是狮子大开口，业内，从来没有50%定金之说，顶多30%。”
谈判桌上，通常，谁先亮底牌，谁输。
然而，这一次，沈玄清逆其道而行之。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笃定眼前的男人肯定会“手刃仇人”。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踏入茶室前，她特地做过调查。
再结合过往对这位昔日上司的了解，她料定对方会妥协。
1秒
2秒
3秒
......
10秒
足足沉寂了10秒，男人这才抬眸，给了她想要的答复：
“50%，没问题。”
听到意料中的答案，沈玄清依旧面上波澜不惊，只是俯身弯腰捞过身旁的钢笔，抽出文件袋的某页纸，将其推向男人的方向：
“这上面的条款，也对应改一下。”
瓷白的食指和中指呈剪刀状，覆在30%的字样处。
Steven无奈地笑了笑，正欲修正，却又被人夺走了签字笔。
眉骨下压，眼神询问原因。
接受到目光询问的女人，娓娓道来：
“Steven，我想了下，直接在合同上改，自然不合适。所以，还是走正常流程。让助理按照刚才的约定，重起一份合同比较合适。”
男人直起身，双臂环抱：
“你倒是越来越仔细。”
“那可不，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我吃过亏，”女人别开视线，垂眸牵牵衣摆。
那衣摆硬挺坚阔，根本无需抚平。
接收到女人的潜台词，Steven俯身躬腰：
“Stella，过去的事，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希望这三个字没有来得太晚！”
闻言，沈玄清咬唇愣怔了两秒，又迅速恢复清朗之姿。
她施施然起身，朝对面人伸手：
“Steven说的哪里话，我这个人啊，记性特别差，过去的事，倒是忘得差不多”，说到此处，她略作停顿，方才曼声道：
“再者说了，昔日的我，也有做得不成熟的地方，还希望Steven你不要介怀！”
女人的话，宛如一剂强心针，让男人既佩服又安心。
Steven顺着她的话，补充道：
“我和你一样，记性也不太好。这样吧，过往不究，我们以茶代酒，一起喝一杯？”
探寻的口吻，语调却是极其坚定。
后者自然从善如流，在其灼灼的目光下，端起桌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垂眸放回茶具时，如果有人仔细勘察，便能窥见锃亮桌面上女人此时的神态。
唇角微勾，且带笑意，眸底却蕴含一丝狠戾。
事情谈拢，余下的便是打款和敲定细节。
二人一同步出茶室，又相向离去。
回程的路上，沈玄清异常沉默，没有半分做成大生意的喜悦。
助理沈倪妮向来审时度势一流，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圈，提醒一旁倦怠的人：
“玄清姐，我觉得这笔生意也未免做得太过容易！”
神志被拉回，女人半阖着眼眸：
“天上掉馅饼，人人欢喜。但是，倘若是个陷阱，那就要看，谁先踩了！”
后者曲指刮刮眉毛，一脸茫然：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不懂就对了，就连我自己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就能答应下来！”
言罢，她睁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懒懒地倚靠在后座，任思绪飞驰。